宁春草勾了勾嘴角,“你不是要见我么?我来了,你想说什么?”
宁春草的声音,突然回响在这凄寒阴森的牢狱之中。
清越的声音,好似微风吹着玉质的风铎,叮当悦耳,如清泉过石,一下子叫浮躁焦灼都沉淀下来了。
颓唐的景瑢猛的抬头,瞪眼看向牢门口。
宁春草一袭水绿色的深衣罗裙,鹅黄的腰带裹着她纤细的腰肢,绣着蝶戏花的裙摆像是洒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亮眼的叫人不敢直视,又移不开视线。
“真的是你。”景瑢喃喃道,说话间转脸看向景珏,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说了谢谢,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原是最好的兄弟,最亲近的朋友,如今却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是一种多么悲哀的体验?
牢中的景瑢踉跄向前走了几步。
景珏一直站在宁春草身侧,隔着冰冷的铁牢,本是身份相近的两人,此时却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阶下囚。
景瑢越发觉得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不仅仅是因为身份的巨大落差,更因为先背叛的那个人是自己……一直愧对与人的那个人是自己……
“哥哥……”他开口,自己都觉得嗓中艰涩,他扯着嘴角露出苍凉的笑,“不配了啊……承安郡王爷,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问宁姑娘,不知可否?”
景珏冷冷看他,“如今,你还有选择的权利么?她能来,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
景瑢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可想要问的话,景珏在场,他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缓缓抬头,深深的看了景珏一眼,这一眼里,有太多的愧疚,太多的哀求。
景珏冷哼一声,别开视线。
宁春草轻轻握住景珏的手,“我来都来了,还担心什么?且听听他究竟想要问什么吧?”
景珏皱了皱眉,他原是想要答应景瑢的,又担心宁春草心有芥蒂。她给了自己台阶,他便缓缓点头,成全了这个昔日弟弟的最后一点遗愿。
他转身离开了一段距离,远远眺望着隔着牢狱的两人。
“你想问什么?”宁春草看着狱中的景瑢。
景瑢抬眼,目光带着些绝望的神色,“春草……”
不过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已,他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宁春草微微蹙眉,面上有些奇怪。
“你的肩膀还疼么?”他抬手指了指她被他长剑贯穿的地方。
宁春草抬手摸了摸肩头,很随意的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哦……”景瑢点头,“对不起,我……”
宁春草淡漠看着他。
这太过淡漠和凉薄的眼神,叫景瑢忽而觉得自己很傻,很可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那剑是他亲手刺下去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手下受伤,没有心软,没有停,反而更加奋力的使剑穿她肩头而过。
现在说对不起,岂不是太讽刺了么?
他口中略略泛出些苦涩,道歉的话却完全说不出口了。
“当初,关于你命格的事,原本说好了,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说出去。”景瑢缓缓说道,“可我同姜维商量之后,却故意散布……你,恨我么?”
宁春草摇头,“不恨。”
她脸上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回答的很快,更没有犹豫。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景瑢皱眉看她。
宁春草点头,“是。”
“从知道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恨过我么?”景瑢的表情有些狰狞。
宁春草却仍旧是淡淡的摇头,“没有。我只是可惜,景珏真心待你,你怎么就会背叛他呢?”
“我伤你,我出卖你,我……你就从来都没有恨过我么?”景瑢握着铁栏,面孔也贴近铁栏,瞪大眼睛问道。
宁春草略退了一步,坚定的摇头,“没有,我不恨你,景瑢,从来没有恨过你。因为我不在意,所以被你伤害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景瑢低头无力的笑了起来,笑的肩头一颤一颤的,狱中这些日子,他好似单薄消瘦了许多,肩头的衣衫都有些空落了。
“如果……如果今日取胜的人是我,我父夺权大成,我父登临帝位。而我,会成为储君,会君临天下……你,会留在我身边么?”景瑢似是十分艰难,才将这一句话问出口。
问出口以后,他就紧紧的盯着宁春草,好似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他更有些屏气宁声,不难看出他的紧张。
宁春草面上的淡然冷漠终于变了,她眼中有些惊讶,有些意外,“景瑢,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