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色如此焦急,姜伯毅只好连连点头,“好好,你别急,我从来不会全心相信一个人,便是对着他,也是有防备的,不会叫他那么容易就害了我去。”
说完,他目光温润的看着她。
恰在此时,朝阳从东方云层间一跃而出。
晨光普照,院中景致瞬间清晰起来。
他的眼眸染上了晨光,灼灼艳艳,明媚的不像话。
竟叫她心瞬间好似凝滞,连呼吸都忘了,沉溺在他专注的视线里,不得自拔。
若是敷衍,若是没有动真情,如何能有这般眼神,如何能有这般专注而明丽的华彩。
宁春草恍惚间明白了,为何姜维要利用她杀姜伯毅了。
他是姜伯毅的弟弟,在他身边良久,自然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知道姜伯毅为人慎重,多有防备。且武功高强,医术不俗。想要害他,可谓难上加难。
可是若利用自己的手,就不一样了。
他说,他对身边的人都有防备。可他的眼睛里,分明泄露了他的心思。他对她,没有防备。
宁春草知道,倘若自己当初真的听信了姜维的话,真的为了摆脱自己的宿命,而向姜伯毅伸出杀手的话,多半,都能成吧……
他的眼睛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她……
宁春草慌忙别过视线,“你记住了就好。”
姜伯毅笑着点头,“记住了,我会小心防备他的。”
“那你还要杀睿王爷么?你已经夺走景珏的母亲了,他这十年,没有母亲的日子,你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么?”宁春草仰头看着姜伯毅,又问道。
这次却是姜伯毅率先移开了视线,他看向一旁的一株木兰树,“没有母亲,他至少还有父亲,还有照顾他的众多家仆,还有父亲的侧室看顾他。”
“那怎么能取代一个母亲在孩子心中的地位呢?那是不一样的啊,你不明白么?”宁春草微微提高了音量。
姜伯毅却勾了勾嘴角,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很清冷的笑,“我不明白?是,我当然不明白,因为我不止没有母亲,我也没有父亲,没有照顾我的人,我只有师父,只有师兄弟。”
宁春草闻言一僵,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对不起……我……”
姜伯毅笑了,“说什么对不起?过往,并没有什么不能提及。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父母都是老实人,合家被人欺辱,日子本就不好过。乡绅家的儿子……呵,乡绅怎么就教出那样的儿子呢?那般侮辱人……我受不住,不知哪里钻出的勇气,竟然能在他欺辱之下,奋起反抗,可惜反抗过了头,将乡绅家的儿子给打死了。于是就被投到大牢里。”
宁春草第一次听闻姜伯毅的过往,听他描述他幼年时候的事情,从不曾想到,在凌烟阁备受尊崇,身高马大,恍若神祗般的他,会有这般受尽凌辱,不堪负重的童年时光。
“爹娘被恶奴打死,我脖子上被套上绳子,拉到乡绅家中,被凌辱之时,恰逢我师父路过。师父听闻我年仅七岁,就敢杀人,觉得我是可塑之才,便将我从乡绅手中救走。”姜伯毅笑了笑,“是师父改变了我的宿命,不然,现在我不知在哪儿化作了一杯黄土呢。”
他语气很轻松,并没有提及过往的沉痛,即便提及“凌辱”两字,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似说的都是旁人的事。
是真的看开了,淡然了,才能做到如此吧?
是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前的事情,不过是脚下尘,路上风,都随时光而逝了。
“七岁才开始学武,我是师兄弟中,开始习武最晚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挨打,直到我十岁那年,将比我高,比我壮的师兄打翻在地的时候,师父才总算正眼看我。”姜伯毅笑了笑,“也是那次机会,叫我日后有机会得到师父的真传。”
宁春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起步最晚,到如今最为厉害,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多少苦难,他不说,也能想见。
她只看到如今辉煌的他,却从没有想到,他的辉煌背后,也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苦难。
“姜大哥,我……”
“我说这些不是叫你可怜我,只是想告诉你,人过得怎么样,长成什么样,都不能抱怨天,抱怨地,抱怨命运不公。”姜伯毅认真的说道,“我们从来都有努力,都有改变的机会,看的只是他自己肯不肯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