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看她一直面色不甚好的样子,不禁担忧的问她,“主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宁春草愣了一愣,才看向她,点点头,“是啊。”
她这般爽快的承认,倒是叫绿芜诧异,一般有心事的人,不是都会故作轻松的说,没有啊,来敷衍人的么?
“那娘子有什么心事?婢子可能帮您分忧?”
宁春草四下看了看,小丫鬟们都在院中做着各自分内的事情。阳光落在树梢窗棂上,有浮尘像精灵一般在日光的光束里舞动。
静好的感觉,却叫人心头越发的慌乱。
“好。”宁春草点点头,许是一个人闷在心里太苦了,太难受了,她拉着绿芜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侧脸看着绿芜长而微翘的睫毛,“我告诉你吧。”
绿芜点点头,心头莫名。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鸿喜一家人,好的有些过分了?非亲非故,这般关怀周到?”宁春草缓缓说道。
绿芜连连点头,又摇头说:“婢子是觉得奇怪,不过娘子心善,也能理解。且与那鸿喜不也算是旧识么?”
宁春草闻言,却是连连摇头,“不是啊,我怎么是心善呢?我对他们好,乃是有所图的啊!”
“娘子图什么?”绿芜瞪大了眼睛,心中却越发奇怪了。那鸿喜一家,老的老病的病,唯独一个顶梁柱,还不过是个李布身边的小厮而已,娘子连李布都看不上,能看上那鸿喜什么?他们家有什么值得娘子如此花心思去图谋?
“图命啊!”宁春草叹息了一声。
绿芜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哦了一声,“原来娘子一直试图和鸿喜单独相处,并非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他,而是想要——他的命?”
宁春草看了绿芜一眼,坦诚的点了点头,“你明白了。”
绿芜舔了舔嘴唇,却是摇头,“不明白。他只是个李布身边的小厮而已,婢子想不明白,娘子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心思,去图谋一个小厮的命?是有什么冤仇么?”
“你以前是凌烟阁的人,对姜家二爷的本事,也有所了解吧?”宁春草忽而转换了话题。
绿芜连连点头,“二爷在巴蜀,乃是最为年轻的阴阳师,能断吉凶,辩阴阳,道古论今,预知未来,厉害的紧呢!凌烟阁能发展的这么快,乃是阁主和二爷两个人通力合作的结果。阁主常常说,若不是二爷的神机妙算,阴阳神眼,凌烟阁绝不能有今日盛况。”
宁春草点点头,“所以,姜二爷的话,你是信的吧?”
“信呐。”绿芜颔首。
“他说,我若不杀了这鸿喜,将来必有一日,我会因鸿喜而死,或是直接就死在鸿喜的手里。”宁春草换了个说法,但她以为,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如今虽然鸿喜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却为了保自己的命,而不得不杀了他。唉……人总是自私的吧?在损人和利己面前,都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利己。”
绿芜愣怔的看着宁春草,心头万般不明,可又觉什么都问不出口。
姜二爷的话呀,那就不会有错了,看娘子这般行为,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吧?那鸿喜看起来憨厚老实,怎么也不像是有胆子害人性命之人呢。
“娘子下不去手,这事儿就交给婢子来做吧!婢子伺候娘子,本来就该为娘子扫清麻烦的!”绿芜冷面,拱手说道。
宁春草却叹了口气,摇摇头,“姜二爷说了,这事儿呀,只能我自己亲手做成,倘若假旁人之手,我必再亲手杀了杀他那人,这轮回才算结束。”
绿芜瞪眼,嘴巴微张,这话,太玄妙了!这世上,除了姜二爷,恐怕在没有人能领会其中的玄妙了吧?
“娘子……”绿芜心有不忍。看娘子对鸿喜一家所行作所,不难看出娘子乃是心善心软之人。逼她去杀了一个憨厚老实,又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为了家人努力坎坷谋生的小人物,真是太为难她了吧?
倘若绿芜知道,那死的莫名其妙的玄阳子就是她家娘子亲手所为,不知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娘子跟晏侧妃学舞剑,莫非就是为了杀鸿喜?”绿芜忽而问道。
宁春草慢腾腾的点了点头,“算是吧。”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更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灵活敏锐度。
“其实不用啊?要杀人,不一定非要动刀剑,”绿芜急忙说道,“下毒才是最直接最方便的。”
宁春草抬眼看她。
绿芜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子若是觉得可行,婢子能弄来致命的毒物,加入点心饭食之中,叫人吃下,不出一刻,必定一命呜呼!只要是娘子亲手给他的,这也算是娘子亲手杀了他吧?”
宁春草皱眉想了一阵子,缓缓点头道:“似乎可行。不但要我亲手给他,这要命的点心,也得我亲手做才行。”
绿芜连连点头,“那婢子这就去准备。”
宁春草挥手叫绿芜下去,她自己仍旧倚着桌角坐在地毯上,看着倾泻进屋内的阳光,默默发愣。
她心下也奇怪得很呢,当初杀了玄阳子的时候,她一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那般果敢决断,为何到了鸿喜这儿,就这般优柔呢?一再失手,究竟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