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进到廊下,上下打量她一眼,尤其是她的衣着佩饰,似乎是在观察上头是否有端倪。
宁春草已经仔细看过了,她身上丝毫的血迹也没有沾染上。
那道长显然也未看出什么,伸手请宁春草坐下,“适才只有我师兄和姑娘两人在殿中,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姑娘可否细细说来?”
宁春草连连点头,开口声音却有些略微的颤抖,“道长正在与我讲道,解我疑惑,突然就闭口不言。我低着头,良久不听闻道长再开口,心下疑惑,偷偷看了道长一眼,就瞧见道长身上满是血迹,我就……我就……”
说到这儿,她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也颤抖着,透出惊恐的样子来。
“别怕,姑娘别怕。”道长一面安慰她,一面也在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唤了道长两声,道长也不应,我害怕,所以大叫起来。”宁春草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
“我看姑娘气色不好,来寻我师父,可是请我师父为姑娘医治身体的?”道长问道。
宁春草摇头,“先前的道长点拨,有所顿悟,此次来是为了拜谢道长的。”
玄阳子的医术不错,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有时候也会有达官贵人不请太医,反而来道观求仙药,并不稀奇。
“我虽道法不如我师兄,但这医术,勉强能望其项背,我瞧姑娘气色差,不若我为姑娘把脉吧?”道长不顾宁春草适才已经拒绝的话,也不等她同意,便强行拽过她的手腕,将指尖搭在她脉门之上。
一旁站着的绿芜愤然上前,伸手就要将宁春草的手拽回来。
那道长搭在宁春草手腕上的手不动,另一只手却是猛的出招,挡住绿芜的动势。
绿芜被他一挡,心中更是恼怒,翻手还击。
那道长单手抵挡,另一只手一直按在宁春草的脉门之上,不动不移。
宁春草心下清楚,他要为自己诊脉是假,试探自己是否有内功才是真。
她几斤几两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因此并不畏惧。绿芜的反应,她也没有阻止。她如今正在“担忧害怕”之中,如何能冷静的管束自己的婢女,不叫她维护自己呢?
道长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收回落在她手腕上的指尖,也起身避开绿芜的攻击,使眼色,叫一旁道士上前拦住绿芜。
绿芜被牵制住,宁春草这才开口,“绿芜,不得无礼。”
虽是管束的话,听来却绵软无力,更有几分气弱。
绿芜气的直瞪眼,“娘子身娇体贵,未得娘子允许,这诊的是什么脉?!”
“别乱说话!”宁春草看了她一眼,可威严不足,娇弱有余。
绿芜以为娘子今日真是被吓坏了,倒也不做他想,胸口起起伏伏的,颇为怨愤的模样。
那道长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仰望天空,长叹一声,“师兄他,坐化飞升了!”
众位道士听闻,皆是一愣,玄阳子道长今日才刚刚出关,出关还没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坐化升仙了?
这消息叫人毫无准备措手不及呀!
“你们没听到么?师兄他——坐化升仙了!”道长又提高了些嗓门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恭喜师父修成正果,得道飞升——”
宁春草垂下眼眸,眼中溢出几许冷嘲热讽,只是无人瞧见。
玄阳子道长得道飞升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扬开来。只是其中细节,知道的却没有几人。
睿王爷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其中怪异细节的人之一,他始终认为玄阳子道长死的蹊跷,执意叫仵作验尸,好确定死因。
这想法自然遭到了延庆观的激烈反对。
玄阳子的死虽然会对道观产生一定的冲击,毕竟玄阳子的名声在外,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可得道飞升,也是个极好的说法,能让他这一声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对道观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事情。
倘若真的让仵作验尸,首先是对已经得道飞升的玄阳子留在人间肉身的极为不敬,其次,知情人知道,当时的情况颇有些诡异蹊跷,若是真的查出别的缘故来,证实玄阳子道长不是飞升——而是被人给加害了!
那不仅对玄阳子这一辈子的名声没有好处,对延庆观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污点。
睿王爷的想法,没有得到支持,延庆观如今的道长,玄阳子的师弟还将他告到了圣上的面前。这当然都是私底下发生的事情,旁人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