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程之日在三天后。
出了姜府的大门,宁春草才知道,什么叫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这位姜阁主回京,虽是刚刚出门,却已经可以知道,这回去的一路上,必然不会像来时那般狼狈,那般吃苦受累了。看来出门,也未必都是要吃苦的。
姜伯毅出行京城,前呼后拥的,单是托运行李的马车都有十几驾。前后开路押运镖行的骠旗都有三四种之多。想来是一个镖局应付不了。
同行伺候的不但有小厮,还多增了五六个丫鬟七八个婆子,是为了伺候宁春草路上方便。
宁春草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姜伯毅却只是冲她温和一笑,“你是我的恩人,你忘了我却不敢忘。如何敢叫你路上稍有不便?”
宁春草连拒绝的话都被堵得说不出了。
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都安县,转到白果渡,一行人转乘了船。两条大船,站在岸上看去,十分巍峨壮观。宁春草还从没见过如此大的船呢。
就连见多识广的景瑢都兴奋的叫道:“这船真大,四年前跟着圣……”
他话未说完,被程颐伸手捂了嘴。
景珏回头看了他一眼,景瑢这才讪讪的将程颐的手扒拉下来,咳嗽了两声,抿嘴不再说话了。
姜伯毅站的不远,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看众人搬运完了行礼,便请景珏等人上船。
“宁姑娘晕船么?”他走到宁春草身边,关切问道。
宁春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没坐过这么大的船。”
姜伯毅笑了笑,“没事,船比马车平稳,一路不会那么辛苦,同行有大夫,宁姑娘若有不适,只管告诉我。”
宁春草还未答应,便听得走在前头的景珏冷哼一声,将船板踢得咚咚响。
姜伯毅笑容温润,一丝未变。
宁春草有些讪然,歉疚的笑了笑,抬脚跟着上了船。
先前她一直没打听过,如今出门,瞧见这阵仗,才想到向丫鬟打听,“你们总称呼姜郎君阁主,是什么阁主?”
丫鬟嘿嘿一笑,“姑娘真是心大呀,都认识我家阁主这么久了,如今才想起来问?”
宁春草垂首笑了笑。
“凌烟阁姑娘可曾听闻过?”丫鬟说话间,连脊背都傲然的挺直了。
宁春草一愣,“凌烟阁?”
“普天之下,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没有凌烟阁办不成的事。”小丫鬟语气禀然,小脸儿之上都因为激动兴奋而泛着耀眼的光辉。
宁春草听闻她语气,心中不禁一震,“这么大口气?”
小丫鬟与有荣焉的笑了笑,“这话可不是凌烟阁说的,乃是世人口口相传的。凌烟阁可从未应成过。不过,这话也不假,还没有说凌烟阁接了却办不成的事儿呢!”
宁春草哦了一声,倒是小瞧了姜伯毅了。
这么一说,这凌烟阁应当是很有地位的,身为阁主,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真算是相当低调了。
“多少人想跟我家阁主攀交情,那是攀不上的。不曾想,姑娘您竟能救了我家阁主,被我家阁主奉为上宾。”小丫鬟唏嘘道,“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不是多少人要眼红姑娘您呢!”
小丫鬟笑嘻嘻的为她铺好了被褥,奉上茶汤,“姑娘吃茶。”
宁春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运势这东西,真是说不明白。
船行一日,宁春草并未有什么不适之感。
反倒比坐马车轻松许多,马车颠簸,坐上一日,纵然有软垫支着,浑身也是要颠散了架。船上可就舒服多了,地方大,能躺能睡,闲了还能四下走走,舒服得很。
正值夏日,两岸之上青翠连绵,抬眼望去,深深浅浅的绿,叫人心生喜欢。
偶有猿声啼不住,更添野趣盎然。
宁春草正趴在船舷上,看着山间翠色,江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腥气和清爽之气,她长开双臂,让风擦着脸庞而过。
忽有一件薄薄的披风搭在肩头。
“江上风大,莫贪凉。”温厚的声音,被江风渲染的颇有几分浓墨重彩的味道。
宁春草转过脸来,姜伯毅古铜色的皮肤,刚毅的棱角,映着西下的夕阳,像上古的神祗一般不可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