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道旁的密林隐蔽之处,跳出一匹马来,马后头还拖着个车厢,被枯枝树杈遮挡着。
马儿瞧见姜伯毅,扬蹄嘶叫了一声,像是孩子看到父亲一般兴奋。可它身后拖着的马车牵绊了它的脚步,让它不得不放慢下来,将车厢从遮蔽物中,缓缓拖拉出来。
车厢终于被拖上山道。马儿兴奋的喷着鼻息,奔向姜伯毅。
姜伯毅空出一只手,轻抚了抚马头。马儿低头在他手上蹭来蹭去,亲昵无比。
“上车吧。”姜伯毅转过头,对几人说道。
能跟一匹马都如此亲密情深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吧?宁春草看了他一眼,恰巧他的视线也扫过宁春草。
片刻的停顿,四目相对,他扬起嘴角,冲宁春草笑了笑。
景珏拽着宁春草,将她推上马车。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姜伯毅。
姜伯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给马儿挠了挠耳朵。
一行人都累得不行,有个马车坐,不用再走路,实在是太幸福的一件事了!
扭伤了脚的景瑢也被放在马车上,他来的一路上都在叫嚷他要坐马车,如今终于坐上了,却已不是他们来时的那辆了。
程颐抢着要赶车,姜伯毅却坚持让他去休息。
车厢里头怎么说也都是主子,程颐自然不肯,姜伯毅只好让他跟着自己坐在前头车辕上,两人一道驾着马车。
“郎君是一个人来的?”程颐问道。
姜伯毅点了点头,“是,一个人来寻紫玄真人,他不喜人多。”
“一个人来,怎的还驾了车?”程颐狐疑道,骑马不是更方便更快捷么?
“听闻紫玄真人炼出紫还丹,知道他定会有危险,想来劝他同我一起走,先离开青城山,去避一避风头,也好护得他周全。不曾想……还是晚了。”姜伯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十分痛惜遗憾。
“原来郎君同紫玄真人交情颇深啊?”程颐叹道。
姜伯毅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与真人谈不上交情深,倒是家师与真人有交情,家师临走有嘱托,说真人与他有恩,叫我们多多留心真人的事。唉……可惜,还是辜负家师的嘱托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不知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还是愧疚于师父的嘱托,一向带着温润的脸上,此时却只剩下一片冰冷肃杀,他目视着前方,不再多说。
气氛有些沉闷压抑,程颐虽有好奇,也不好再打听下去。
“坐远点儿。”车厢里头的景珏踢了景瑢一脚。
连宁春草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用劲儿,踢得很轻。
景瑢却是夸张的哇哇乱叫起来。
景珏不由皱起了眉头,“你现在比小娘子还娇气?”
景瑢呸了一声,伸手挽起自己的裤脚,“谁娇气了?谁娇气?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脚?”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还真是让宁春草吓了一跳。
景瑢细白的脚腕子,这会儿像是鼓了个馒头在上头,肿的老高老高的,皮都被撑得紧绷绷的,透出里头的血管脉络来。
“我这还叫娇气么?”景瑢瘪嘴,委屈道。
他一路上最是怕吃苦,最是能喊累。脚腕子都肿成这个样子,也不过抱怨了一两句,与他来说,还真挺不容易了。
景珏不由皱起了眉头,景瑢的脚伤成这样,想要尽快上路,怕是不可能了。
如今坐着姜伯毅的马车,还不知他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倘若在他的地方安置下来,那还要多久,才能脱身?
宁春草看了看景珏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安慰宽他心的话可说。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思量着自己的心事。
紫玄真人死了,她的梦魇怎么办?
玄阳子说过了,那天珠项链只能镇压一时,破除不了她的宿命。倘若宿命不化解,她或者就会死在梦魇里头。
老天叫她死而复生,重活一世,她难道还要死的那么窝囊么?那还叫她再活过来干什么?
宁春草挠了挠头,颇有些负气的叹了一声。
“到寒舍歇歇,诸位伤好了养精蓄锐再起程归家吧?”姜伯毅的声音从车厢外头传来,“宁姑娘救我一命,我能寥寥为诸位做些事,心中也轻松些,万望不要推辞。”
景珏咧嘴,无声冷笑。他们现在若还有旁的选择,难道他会坐在姜伯毅的车上么?不过姜伯毅将话说的这般客气,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哼了一声,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