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的目光落在一侧的玉白菜摆件上,微微翘起的叶边绿色莹润欲滴,映入她的眼中,也是一片滟潋。
沈娘娘毕竟经事不少,此时颇为沉得住气,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朱沅。大概在她心中,朱沅不该有拒绝的理由。
朱沅抿着唇沉默了阵,才似回过神来,望着沈娘娘,微微一笑:“娘娘对臣女诸般抬爱,臣女感激涕零。”一边说着,一边曲膝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沈娘娘抬手虚托:“早说在我面前不必多礼了。”她唇畔微噙着笑意,毫无意外朱沅会应下。
朱沅站起,笑容中又露出丝苦涩来:“可臣女……年纪不小,家中父母似已给臣女在说亲,是否议定臣女尚且不知,只是见家母似有喜色……”
沈娘娘的笑容就凝在了唇边。
朱沅年纪不小,朱家给她说亲,也是情理当中的事。虽一时半会不能出嫁,却总有有心等候的人家。
沈娘娘不免就沉下了脸。
朱沅看她脸色,轻声道:“是臣女没这福份。不过,太子殿下此事,臣女倒有一策献上……”
说着得沈娘娘颔首示意,便用帕子掩唇,附在沈娘娘耳边,轻声细语。
沈娘娘听着面露讶异之色,又逐渐凝重。等朱沅离开她耳边,低眉敛目的立在一侧后。沈娘娘竟是一脸阴晴不定,眼神复杂的盯着朱沅。
朱沅自然知道自己所言惊人,但她也是逼上了梁山。
沈娘娘今日这念头,兴许是心血来潮,兴许她自己心中也并不以为多有用处,但若被推拒,心中不悦亦是自然而然的事,毕竟是金尊玉贵般养大,除了情之一事,倒也未受过委屈……沈娘娘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此际种下这一枚种子,它便会悄悄的生发蔓延,来日太子路程中或有不测,沈娘娘虽不至处置朱沅,但心生隔阂是一定的。朱沅也不愿意太子身处险境,否则她这一番苦心筹谋,岂不都是一场空?此际只得以一计来镇住沈娘娘,使其无心于原计。
朱沅微垂着眼睑,余光中沈娘娘一手托着腮一动也不动。
日头慢慢的西斜,室内变得昏暗起来。
外头的宫人感觉到这奇异的寂静,并不敢进来掌灯。
朱沅全身都有些发僵了,她微微一动,就似惊醒了沈娘娘。朱沅尽量自若的走至一边的宫灯边上,动作轻柔的移开灯罩,拿起一边的火折子,拔开盖儿吹了吹,看着冒出丝火苗,再将灯芯点上。
沈娘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行动镇定,竟是一笑:“我倒是小瞧了你。罢了,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朱沅心中微微一松,情知事有转机,顺从的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她回了屋子,反手掩上门,屋中一片昏暗,她却是不愿点灯。
绿珍略有些慌张的扣门:“朱女官,婢子误了给女官屋中掌灯……”
朱沅声音冷淡:“无妨,你先下去。”
绿珍微微一愣,迟疑道:“是……”
朱沅竖起耳朵,在黑暗中听着动静:似有人从主殿方向出来,急急忙忙的穿过中庭,径直往外去了。
这时天然已暗,若无要事,轻易不可在宫中行走。必是沈娘娘遣了人,向太子递话去了。朱沅这才松了口气。
她这时才了现自己脊背上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她亦是不知为何,母亲诰封,朱沉亦有了出路,这不是正好么?但那一刻,她如此抗拒。
兴许是她并不愿再用身子去取悦任何人,兴许是她不愿枕着阴怨入眠。兴许是……
天早早的亮了起来,刺眼的日头预示着今日又是个躁热的天。
萧源蹲在阶前,仰脸看着树荫中啾啾乱叫的一对小鸟,一脸神思不属的蜜笑。
萧见行缓步走近,一眼见他这幅没个正形的模样,心中就是不悦,心道还以为有了个人样,原来骨子里还是一无赖。
昨日他见萧源回来,这十几岁的少年,个子直往上窜,长得又结实又精神。萧见行当时猛然惊觉:许是近来任职常需肃容以待,萧源眉目都不似以往无赖般的挤至一处,如今眉目舒展,挺鼻薄唇,脸型瘦削,倒真是个俊俏少年,尤其武骑常侍那一身衣裳穿上,无怪将姚氏侄女撩拨得三迷五道的。
想到姚氏,萧见行便是头疼,近日她日日向他吹枕边风,非要将她侄女说给萧源,来个亲上加亲,日后一家和乐。
萧见行只推说萧源的主意难拿,其实自己心中亦是有些不愿。
萧源一跃起身,脸上神情一敛,扬手就是一拳。
倒吓得萧见行后退了一步,他定了定神,就见萧源拳拳带风,招招凌厉。
萧见行皱着眉,心中却道:吾儿这般人才,如何聘个唯唯喏喏的应声虫为妻?
待到萧源一套拳行完,萧见行才不悦的道:“见为父在此,竟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