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该你了。”
文映姚的声音吓了时雨一跳,却也把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起头,看着映姚灯光下被斑驳光影投射的脸,又低头扫了扫周围人群里或钦慕或妒恨的目光,心里就有了底。
映姚的确很会唱歌,声音婉转不说,吐气也每每让人跟着模仿,往往她一曲唱罢,听的人身上就熨贴的像在夏日里喝了一杯冰过的酸梅汤。
不过——
这会儿她人都没从高台上下来,就对着自己说这话,把所有的目光聚到自己深身上,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肩膀受伤,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一身粗布衣裳。
“时雨的肩膀受过伤,不能跳!”
青涩稚嫩的童音在宴席之间回响,连皇后都有点诧异:“隆昌,怎么了?”
李隆昌这才注意到自己引起了这么大的关注,他愣了一会儿,扭头看看李隆琰,见他也是一脸的惊讶,才知道自己真的出格了。
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在他身上了,他又不能就这么灰落落的坐下,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文绉绉的慢慢说:“儿臣昨日外出遇着文家四小姐,她伤着了,以儿臣所见,今日便算了吧。”
毕竟觉得自己唐突,他越说声音越小,忍不住往主坐上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什么异样。好在这场宴席并不大,也称不上规整,更好在今天来的只有皇后,要不这事儿怕是糊弄不过去。
只可惜——
“八弟和文家四小姐可有私交?便是受了伤,高歌一曲又何妨?”
听着这刻意挑衅的声音,时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刚刚刻意忽视的上座。
正位上端坐着一脸无奈的是皇后,头上的簪子看着就重的能压断头,一身华服从头到脚都绣着金线,华贵的让人不舒服。可她脸上却不着脂粉,连胭脂都不涂,不晓得是不肯,还是懒于梳妆,又或者,是让人觉得她懒于梳妆。
皇后右手坐着的是络妃,也就是刚刚挑衅的四公主李隆楠的生母,同时也是李隆盛的圣母,恃宠而骄,大概就是为她们母子创造的词吧。穿的比皇后华丽,打扮的比皇后华丽,表情比皇后华丽,一切的一切,都宣示着自己受宠和有一对好儿女。
的确是好儿女,但是她不会让他们蹦跶太久的,不是么?时雨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隆昌怎么可能还有好脸色,他愤愤的盯着李隆楠,说,“四哥,我说了是巧遇!”
“若无私交,何苦替她出头?文时雨,你倒是说说,自己是真不能舞,还是怕出丑刻意推脱?”李隆楠看了一眼非墨,见她脸上有赞同的神色,更是不管不顾的说下去,“若果真如此便直说,倒也没什么。”
“回皇子的话,的确并无私交,伤是的确伤着了,可若是皇子执意让小女舞一曲……”时雨眯着眼睛笑着,慢慢的站起来,手里紧紧的攥着绸带,是呢,她来就是来捣乱的,她非得要抢走映姚的光芒!
她慢悠悠站起来,冲着皇后弓身行礼,从桌椅后绕过去,边走,边从路过的女人头上偷了一个金簪,绑在了绸带的尾部,这会儿,才把那句话的后半句说了出来——“也无妨。”
想要拔得头筹,单凭一个水袖舞,真的不够。
高台上铺着地毯,踩下去软绵绵的也舒服,时雨却有点愣神,不晓得该怎么做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双手撑着各捏着绸带的收尾,抬起一只脚向上伸直,绷紧了脚尖,露出脚上的花坠。
随着鼓点响起,她慢慢的弯下腰,撑地的脚一点点儿转动,整个人也随着转了起来,她一边转,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究竟要做什么,一步步挪着,十分僵硬。
“四小姐这跳的是什么,为何这许久,手里还攥着绸带,硬是不舞呢?”李隆楠冷笑着开口,听舞曲的声音,绝非这样简单的动作,怕是她伤的厉害,动不了了吧。
时雨的嘴角诡异的勾起,慢慢的把手里绸带的末端捏住,狠狠的一发力,簪子带着绸带就飞到了李隆楠面前,噔的一声打进了桌子里,入木三分。
所有人愣在原地,这分明是大不敬。
文时雨满意的看着他惊恐的脸,再一用力,金簪被拔了出来,在她头顶上转着圈儿,接着,又一次飞向李隆楠,每一次都径直的打过去,却是差一寸到眉尖,稳稳的停住,硬是挨不到她半点。
金簪璀璨,红绸绵软,在这样一个众女皆柔美的宴席上,她飞舞的金簪,确实拔了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