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歌似乎看出楚辞的不解,便耐心地解释道:“你失忆了,这是正常现象,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哦。”楚辞这才淡淡答应一声,挑她比较关心的几个问题问,“什么大劫?为什么说我娘亲而不是你娘亲?你说是父亲把你召回来,也就是说你一直在外面不在这里?你又是怎么为我疗伤的?”
她问的问题很多,要是换成她自己被这么问,她一定会烦,但没想到,顾笙歌却笑容不变,缓缓地逐一解答:
“所谓大劫你得去问父亲,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娘亲是父亲的正妻,我娘亲不是。我住在外面是因为我随我娘亲住在一起,至于原因,以后你会知道。最后一点,不可以说。”
“……”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楚辞腹诽,想了想,忽然问,“你长我几岁?”
“我长你九年。”顾笙歌微微地笑。
也就是说,她这位哥哥现在也只有十六,只有十六就有如此风华气度,楚辞心里都有些诧异。
不过诧异于之前的火气也到此为止,楚辞忽而甜甜一笑,软声说道:“这样啊,哥哥。”
楚辞上辈子就是这样的,永远笑得一副温良柔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后刹那间就将锋利的匕首送进敌人的胸膛,在对方惊愕恐慌的目光下,动作利落地抽出刀子,把染血的刀子在对方身上擦干净,还要软声说一句告别的话,自始至终,笑容都不会颤一下,只有眼神是漠然平静的。
她习惯了戴着面具做人,更懂得,一副最温良无害的嘴脸,永远是一种最坚决狠辣的杀人态度。
而顾笙歌,他也是在笑的,只是那笑容淡而柔,恰似他的琴声一般温软动人。
他看楚辞,看很久后,突然轻唤:“小妹。”
小妹,小妹。
楚辞有一瞬间的怔忡,突然记起来,楚韵还活着的时候,也是这么唤她的,甚至她临死之前都在说,小妹拜托你,成全我……
这个称呼忽然让她觉得恶心。
但是楚辞却依然笑着,似乎很好脾气地问:“嗯?哥哥想说什么?”
顾笙歌望着楚辞漠然的双眸,一字一字说道:“在你没有真正认可我这个哥哥之前,不要喊我哥哥。”
“……”从没有人如此直接地戳穿她的伪装,楚辞一怔,随后她笑,“在你没有真的把我当妹妹之前,也不要这么恶心地喊我小妹。”
这是有些生气了。
但是顾笙歌却不温不火,只轻声说一句:“知道了。小妹。”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对话,温柔若此的顾笙歌终于让楚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因为她分不清了,分不清这男人到底是真的温柔,还是像她一样在伪装。
楚辞决定不再想了,沉默一会儿,笑也不笑了,神情淡淡地说:“我饿了。”
顾笙歌却笑容更深,微微颔首说道:“稍等。”
一刻钟后,他端着一小碟精致的糕点款款而来。
楚辞看着那一碟精致的乳白色糕点看了很久,久到顾笙歌从容地捏起一块,当着楚辞的面吃完。
然后她才动手开始吃。
很好吃,糕点还热着,吃下去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仿佛从被自己养大的弟弟杀害到穿越成废物小姐以来心里的苦累都慢慢在消失。
她吃糕点的时候,他在一旁抚琴,梨花纷纷飘落下来,夹杂着弥漫在楚辞口中的梨花香气,香到醉人。
一连几天,顾笙歌每天下午都带着一小碟糕点来给楚辞抚琴,他们很少再说话,只有顾笙歌偶尔会嘱咐她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
他依然叫她小妹,她却从来只是沉默听着。
就这么几天,楚辞就感觉到这具身体很奇妙地在慢慢复苏过来,并看到顾笙歌的脸色却一日日的显出了些憔悴。虽然顾笙歌不肯说是什么原因,但是她隐隐察觉到,该是跟他的琴声有关。
楚辞觉得她像是欠了他的情,可他不说话,她就也不愿说破。
直到又几天后,一个中年男人突然走进楚辞所住的院子。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天了,但是楚辞一直按顾笙歌的嘱咐在这个院子休养,除了他之外,见到的这个世界的第二个人,就是这个中年男人,她现在的父亲,顾连城。
顾连城走进来时,楚辞正吃着糕点听顾笙歌弹琴,然而琴声却戛然而止,她疑惑抬头,就看见了脸色凝重的男人。
见到她气色很好,顾连城先欣慰地看女儿一眼,然后连关怀的话都来不及说,直接语气沉重地跟顾笙歌说道:“你娘亲她情况不大好了……要我接你回去。”
“……”顾笙歌脸上的浅笑第一次淡下去,他不说话,却抱起琴来跟着顾连城走出去,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楚辞一眼,留下一句,“保重身体,小妹。”
“……”楚辞也没说话,但她看这两人的脸色也可以猜出来,大概顾笙歌的娘亲是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