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屋中气氛十分僵硬,两个本来就不多话的人,此刻竟然无话可说。
“一一。”凤离苏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白云一本在想着那日与凤浅月去十里坡买糖人的事,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声唤,抬眸看着他。却见他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一双眸里,流露出一种她看不分明的情绪。
凤离苏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上前一些,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一一,对不起!”
白云一被他这一声对不起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就听他继续道:“我没能好好照顾你。”
白云一浅笑推开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眸:“不过是小小的着了凉而已,没那么严重。”
凤离苏却摇摇头道:“一一,我在大历生活了十几年,从一个婴儿到如今,从来没有值得我在乎的人。在我看来,自己也不过就是活着的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和死人亦没什么分别。可是,你不一样,遇到你,就是我的全部,我才认识到原来世间可以这么美好,我也可以充满希冀。所以一一,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要离开我。哪怕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也不要丢下我,好吗?”
白云一心下一阵柔软,俯身贴近他的胸口,鼻间有淡淡药草香,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不由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忽又想起什么,眼睫闪了闪,轻声问道:“离苏,你当初救我,是因为什么?”
凤离苏一僵,随即答:“是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我喜欢你。”
“嗯?”她发出一个反问的单音节,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很舒服,那熟悉的药草味让她觉得安心,不知不觉合上双眸,陷入一片茫茫记忆……
白雪苍茫的大山,一条泥泞崎岖的小道,一辆紫色的马车。
车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整张脸都被纱布紧紧的裹着,只留两个鼻孔出气。旁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黑发如墨倾下,一双好看的眉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白衣女子看,尽管她那一张脸,除了层层纱布,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一只手,拿过她披散下来的一缕黑发把玩,眸色柔和却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画面一转,马车忽然翻下山路,白衣少女在被雪崩吞没之时忽地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喊道:“公子……”
那一声喊,陌生而遥远,在树林间久久回荡。不远处,白衣男子和一只白鹤站立,白鹤却忽然扔下男子,箭一般冲向白衣女子,在巨浪即将将她吞没之时,一双利爪抓着她飞走了。而这边的白衣男子吃力的往前奔走了不到十步,便被滚滚而来的雪浪彻底淹没……
林间,白衣女子抱着白鹤痛苦流涕,过后,一直徒步在林间盲目摸索,似乎在找着什么。而不远处的树后,跟着另一抹白色身影,看着雪地中蹒跚却莫名坚持的那人,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画面如水波散开,平静时便又换了一幅场景。
那是一块巨大的冰湖,两道白影相互依偎,长发交织,十指相扣……
是暗夜中的山洞,篝火摇曳,男子正用匕首一块一块削去女子脸上溃烂的死肉。
锦毯之上的女子苦苦挣扎,而手握匕首的男子,目光异常坚定,只是每一次女子发出痛苦的嘶吼,男子额头的青筋便会突突跳出来,豆大的汗珠滴在她的额头、颈间,与她的汗水融合,流进她的衣襟内,像是要渗入她的骨血……
是客栈,入夜时分,白衣女子在噩梦中苦苦挣扎,屋门推开,白衣男子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从袖中掏出一根熏香点燃。青烟袅袅,床榻之上的白衣女子渐渐安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白衣男子在床榻前站了很久,替她掖了掖被角,终是无言退出屋子……
是客栈厨房,白衣女子眼覆白菱,却有条不紊的下着面条。一碗清水面起锅,她跟旁边的客栈老板娘说:“齐婶,可不可以麻烦您,待会配合我,就说这面是你们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客栈老板娘点头答应,转眼,便看到白衣女子端着面站在一间客房外,房门打开,白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被一脸淡漠代替。缓缓接过面条,毫不客气的将门关上,却是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吃面。门外的白衣女子笑了笑,转身离去……
凤离苏安静的坐着,怀中白云一均匀酣畅的呼吸传来,他不由低下头,便看到她嘴角扬起的一抹浅笑,宁静自然而真实。
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心中一片柔软。原来,她竟是那样的脆弱,曾经,竟是那样的不堪和无助!她远比他想象的要孤独,甚至,比自己还要孤独。
“一一,对不起……”喃喃念出这一句,将唇贴上她的额头,闭眼,一滴清泪滑落眼眶。
他若不用这种方式,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为何她心中一直对那个所谓的凤念念不忘,又为何会独独对所谓的凤倾心相待。
如今,他明白了,透过她的记忆,看到了一切,却被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刺痛。
他真的看清,那个白衣男子,便是凤浅月!而他,又是否能够替代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凤离苏觉得此时的自己前所未有的颓废无力。
屋外,沈允澈和紫萱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却已不见凤离苏的身影,而白云一却又睡着了。
沈允澈走过去,轻轻摇晃白云一:“一一,一一,醒醒啊,参汤来了,快些别睡了,起来喝参汤吧!”
白云一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抚上隐隐作痛的额头,疑惑道:“我怎么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