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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中毒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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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笑说:“王爷既然知道我体质差些,怎么不同意我找教习学武呢?”

“吃饭,食不言。”

如瑾瞪他一眼,埋头吃饭。自从因为反应慢而被刺客打了一掌,她想学些拳脚练体的心思日益加深,可每次提起,长平王不是不同意就是将话岔开,问他缘故,只说学武太苦。

这回再次被拒绝后,她决定再不提了,以后自己想法子解决这件事。

饭后长平王回了锦绣阁,如瑾围了毡绒斗篷到园子里散步消食,因吃过黍米粥,她也怕积食,散步的时间就比往日长了些,直到掌灯。

夜幕降临,风大了,如瑾领人往回走。半路看见前头有人忙忙乱跑,看身形似乎是几个丫鬟婆子。

“怎么回事?去问问。”如瑾打发荷露过去。

内侍们疾走可能是王爷有吩咐急事,丫鬟婆子们有什么可急的,府里姬妾多规矩却没乱,大家日常行动都有分寸,像这样乱跑可是少见。

荷露很快回返,“主子,是罗姨娘和纪姨娘的人,罗姨娘突然昏迷了,她们忙着禀告王爷请御医。”

“罗姨娘?”怎么会昏迷呢。

如瑾忙带了人过去看。

一进罗姨娘的院子,就听见有人嘤嘤地哭,院子里仆婢不多,却来回乱窜,仿佛发生了大事一样。

如瑾不由皱了皱眉。

吉祥上前呵斥住丫鬟婆子们,“乱跑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有人闻声从屋里挑帘出来,是纪氏。那些丫鬟婆子就纷纷退到她身后,原来都是她跟前的人。

“蓝妃来啦。”纪氏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迎上来。

借着灯笼的光芒,如瑾瞥见她并无泪痕的眼睛,只做不见,问是怎么了。

纪氏就悲切地叙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呢,才刚吃过晚饭,就听这边院子里有动静,听着不太对劲,我就过来看看,谁知原来是罗姨娘昏厥了。当时那个吓人哟,她都口吐白沫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如瑾没听她继续啰嗦,带人直接进了屋。

罗氏正躺在里间的床上,脸色青紫,昏迷不醒,灯光下一眼可见面上浮着一层汗。她身边的丫鬟正跪在床边哭,另有丫鬟婆子侍立在周围,手足无措,见着如瑾进屋,才纷纷行礼。

“怎么回事?”如瑾上前细看罗氏的情况。

她的丫鬟哭着说:“不知道啊,原本好好的,突然就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大一会,突然眼睛一翻昏过去了。”

“她以前有过类似病症吗?”

“没有,没有,我们姨娘一直康健,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巴掌数得过来。”

“府里医婆来看过没有?”医婆是平日给姬妾丫鬟们看病的。

罗氏的乳母面有难色,“这……我们姨娘不好用医婆吧?已经派人回禀王爷请御医去了。”

“叫医婆来!”如瑾立即吩咐,“看病为先,这时候还论什么身份高低,等御医来时不定什么时辰了,是罗姨娘身子要紧还是面子要紧?”

御医又不是专伺候王府的,宫里那么多主子呢,晚间当值的人又少,万一一时半刻请不来,难道罗姨娘就光等着了?

纪氏带人涌进了屋子,团团围在罗氏床边。

如瑾说:“散开,全挤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罗姨娘岂不闷坏了。”

纪氏眼里闪过怨色,不情愿地带人退开了。如瑾也不理她,坐在一旁静等。很快医婆就到了两人,都是府里用惯的老手,问过了罗姨娘昏厥前的情形,上前麻利试脉、翻眼皮、看舌苔,又掀开衣服看了看四处皮肤,不多时退了下来。

“我们姨娘怎样?”罗氏的乳母和丫鬟急切相问。

年纪稍大的一个医婆说:“是吃坏了肚子,静养用药就好了。”

“啊?吃坏了肚子?”乳母和丫鬟回想半日,“没吃什么坏东西啊,都是厨房送来的新鲜吃食。”顿时对医婆的医术充满怀疑,那乳母还不满地看了如瑾一眼,似乎怨她非要叫医婆来,得出这么不准确的结论。

医婆道:“若非吃错东西,那就是天冷伤了脾胃。女人体质本就属阴,到了冬天是会容易受凉,寒气入腹影响了五脏六腑,吃什么都消化不好。”

“可我们姨娘向来体质好得很,从来没说冬天受寒。”

医婆们不理会这些了,自向如瑾行礼,说下去写方子抓药。如瑾点点头,遣她们退下了。那个年老的医婆临走时递了一个眼色,如瑾便不动声色让吉祥跟过去帮手。

罗氏的乳母和丫鬟非常不相信医婆的判断,哀求如瑾:“蓝妃,她们开的药我们不敢用啊,还是等御医吧?”

如瑾等着吉祥回来。

医婆们平日里也给姬妾看病,府里的姬妾大半身份特殊,她相信长平王不会安排医道不精的人当医婆。虽然年老医婆临走的一眼让她知道也许事有蹊跷,但既然人家用吃坏肚子搪塞,就说明罗姨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切等着就是。

于是便敷衍道:“等等看,如果御医来得早就让御医看,否则也只好先用医婆的药试一试。”

“这……能行吗?”罗氏的乳母依然不放心,提议,“要么请外头的郎中来吧?罗家日常都用一位姓王的老先生,医道很好的。”

“等等再说。王府一般不请民间郎中,除非是御医看不好的病。”

罗氏的乳母就催丫鬟:“再去禀报王爷,怎么御医还不来呢?”

一旁纪氏责备她:“蓝妃在这里,你找王爷做什么,岂不是看不上蓝妃?还是觉得蓝妃会故意拖延你家姨娘的病啊?”

明里劝告,实则挑拨。

如瑾抬眼轻轻看向纪氏。

纪氏就笑:“蓝妃您也别介意,她们这是急坏了,并非故意冒犯您。”

罗氏的乳母忙和如瑾告罪,眼里却有了戒备。那一直哭泣的丫鬟嘴里道着歉,却还是径自出屋往锦绣阁去了。

这个纪氏,真是故意添乱。

恰好吉祥回来,如瑾便暂时撂下没理她,拿眼询问吉祥。吉祥附耳低声,以别人都听不见的音量禀报:“罗姨娘是中毒,大概是砒霜,服的量少才无性命之忧,医婆们解毒拿手,方子已经开好了,但还需排毒。”

竟然是中毒?

以前在宫里耳闻目睹,如瑾知道砒霜中毒要尽早催吐排毒,此时罗氏中毒已然很久,刻不容缓了。当下便站了起来:“纪姨娘回去吧,我在这里照看即可。”又指了指那个乳母,“你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冬天本就不好开窗透气,这么多人挤在屋子里,罗姨娘越发不能好了。”

“蓝妃?”纪氏惊讶。

那乳母也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如瑾。

如瑾冷眼一扫众人,“都按我的吩咐。”

纪氏率先质疑:“蓝妃,您把人都遣走,只自己在这里,恐怕……”

“恐怕什么?”如瑾盯着她。

纪氏眼珠转了转,低声道:“不瞒您说,罗姨娘这个情况,许是吃坏了肚子,可……看着也像是中毒。这时候情况未明,御医还没来,您还是……”

“还是避嫌得好?”如瑾替她将未尽的话说了。

纪氏不语默认,那罗氏的乳母越发急起来。“怎么会中毒,怎么会中毒……哎呀,这个样子,可不就和中毒差不多,我怎么没想到!”

如瑾呵斥:“都退下!纪姨娘,散播谣言是什么罪过你要知道。现在都按我说的做,出了事自有我顶着。竹春,赶人!”

一直静立不语的吴竹春二话没说,立时上去“请”人离开。

自然,态度不是那么温和。

纪氏几乎是一把被推出内室的,膝盖不小心撞在门框上,疼得她惊叫。“蓝妃,您怎么能这样呢,您得讲道理啊!”吴竹春将她“请”到屋外去了。

最不省心的一个被轰出去,其余丫鬟婆子自然也不敢和如瑾顶杠,不管愿不愿意都鱼贯退下。罗氏的乳母惊慌叫起来:“蓝妃!您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姨娘要是真中了毒,您这么做是要担干系的!”

纪氏在窗外喊:“嬷嬷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王爷!”说完蹬蹬蹬地跑远了。

如瑾也不理会纪氏,没了她和她的奴才,屋里屋外反而更清净。罗氏乳母还在惊叫,眼见着内室里只剩了自己和如瑾一众,越发慌起来。

如瑾吩咐吉祥叫医婆进来,朝那乳母说:“就是怕担干系才留了你在这里,不然,凭你大喊大叫的样子,早将你打出去了。你主子出事,身为乳母你不说冷静处置,听那纪氏挑拨什么?我若要害罗姨娘,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还不住嘴,耽误了你主子的性命可别怨我!”

自贵妾进府,如瑾对她们一直客客气气,那乳母还是头回见到如瑾发火,一时被训得有些愣。待到医婆们进来,扳过罗姨娘的身子摆弄催吐,又灌蛋清盐水等东西进去,折腾起来,乳母便撂下如瑾急切跑过去帮手了,也顾不得再叫嚷什么。

罗氏浑浑噩噩,四肢冰冷,却全身出着虚汗,脉搏呼吸也非常微弱,被催吐弄得更加气若游丝,昏迷中吐了一阵又接着昏迷,再吐,再昏,一直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了呕吐,彼时已经是子夜了。

医婆擦了擦满身大汗,累得不轻,禀报说:“接下来服药静养便可。”

罗氏乳母扑上去问:“这样就行了吗?中的是什么毒啊到底?会留下病根吗?”

“看情况了,好好调养便是。”灌了药,医婆告退。

中毒的事谁也说不好,是否会有后症只能看中毒者的体质和养护情况,乳母未得准确答复,十分焦心,念叨着“御医怎么还不来”,过一会又念叨“王爷为什么也不来看看”,手足无措的。

如瑾陪了一晚亦是非常疲累,眼看着子夜更鼓响,认真算起,这已经算是第二日了。生日的开端就是这么件事,真让人无奈。

扶了吉祥的手站起来,留了吴竹春在这里照看,她准备回去休息。

恰在此时,外头门响,长平王带人进来。罗氏的乳母立刻扑过去跪下磕头:“王爷!王爷您可算来了!您要给我们姨娘做主啊!”

长平王没理她,朝床上躺着的罗氏瞥了一眼,径直走到如瑾身边:“累坏了?这里没事了吧?”

如瑾请他坐,“暂时没事,等着罗姨娘醒过来喝药调养便是,这段日子让厨房单给这边做温和的饭食吧。”

长平王点点头:“不坐了,咱们回去。你好好歇一觉,明日好早起。”

如瑾没问为什么要早起,总之是累坏了,就随他回去。

罗氏的乳母膝行拦在门口:“王爷王爷您可别走,您救救我们姨娘吧,她进府之后循规蹈矩什么事都没做,怎么就会中毒呢,求您做主!蓝妃方才把人都遣退了,又不肯等御医来府,也不知姨娘有没有性命危险……”

言辞里指责如瑾专行。

这还是留了她在跟前的,要是将她也遣退,还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如瑾没辩驳,目视长平王。

想知道他对自己的信任到底有多少。

长平王俯视跪爬在脚边的老婆子,神色不悦,语气冷淡:“蓝妃在此主持陪伴许久,你却绕过她求本王做主,是怀疑她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罗氏的乳母听着言辞不善,连忙否认,可到底没说出信任侧妃的话来,只呐呐道,“我们姨娘今天吃喝和往日一样,就只多吃了几口宫里御赐的八宝粥……”

那粥是如瑾主持分派下去的。

被怀疑,也理所当然了。

长平王听了此话,眉头微拧,颇为不耐地只说了两个字,“蠢货。”

然后便径自朝前走。随侍的内侍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乳母拖开让出门口,掀开帘子,长平王就走出了房间。看那意思,罗氏乳母若是不闪开,他都能直接从她身上踩过去。

这家伙似乎一直脾气不怎么样。

如瑾叹惋地看看被内侍钳制的老婆子,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出去。吉祥追着给她披了斗篷,搀扶着,“主子小心别受凉,回去让褚姑熬些热汤吧,累了这半夜。”

走在前面的长平王大步朝前走,也没等如瑾,直接出了院门走出好远,看来是真被气着了。如瑾先是紧跟了几步,发觉跟不上,也就不追了,扶了丫鬟的手慢慢往前走。

灯笼在夜风里飘着,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于灯光里投下浅淡的影。如瑾紧了紧斗篷,困得脑袋发疼,却在琢磨罗氏是怎么中的毒。

本来想着等罗氏情况稳定下来,就拘了她院子里的人仔细问一问,还有纪氏上蹿下跳的,也该查一查她,厨房那边以及这两日接触过罗氏的仆婢也要捋顺一遍。不过,长平王既然来了,就看他的意思吧,罗氏毕竟是他的小妾。

思量着,慢慢走回了辰薇院。

却看见长平王在门口站着。见她过来,就问:“怎么走这样慢?”

如瑾微愣。这人可真不讲道理,他大步流星地走开,却怪别人慢。“我身子弱,一介女流又没习过武,怎么会走得快?”轻轻软软的语气,不快却是显然的。

长平王没接话,沉默看着她。

如瑾便也看着他。

这人犯什么毛病?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但是,不明白他有什么好不悦的。若是那乳母的缘故,他跟她发什么脾气。若是……若是因为罗氏,嫌她处置不当,那就更没什么好说了。

两个人在门口对视,谁也不肯先说话。

跟随的内侍们俱都有眼色得很,躬身垂首,退避三舍。吉祥扶着如瑾,看看主子,再看看王爷,感受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起初不敢胡乱劝慰什么,怕说错话适得其反。不过,最后时候久了,担心主子的身体,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主子,天冷,别在这里久站。”和如瑾说话,眼睛却看着长平王。

如瑾不答言,依旧站着不动。

长平王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把拽了她,大步拽进了门里,一直拽到暖烘烘的屋里去。“都退下。”进了屋,他就遣退丫鬟。

吉祥偷觑如瑾,见她点头,这才领人退下,关了门。

长平王就把如瑾按坐在内室的榻上,移了火笼到跟前,然后拎了一把椅子来坐在她对面,一副对谈的架势。

“你方才看我做什么?”他先问。

如瑾解开斗篷放下:“王爷不看我,怎知我看您?”她还想问他为什么呢。

“我不是说刚才在门口,是在罗氏屋里的时候。”

罗氏屋里?是指……如瑾心里一动,不快的情绪淡了,瞅着他。

长平王就冷着脸说:“那婆子言语指向你时,你看我做什么?”

果然是说那时候。他发现了?可真敏锐。

既然如此,如瑾便也不回避,直接问:“王爷觉得我是为什么?”

“你不信我。”他倒是直白。

“那王爷信我吗?”

“你若信我,就应知我信不信你。”

这是锥心的话了。原来他这半日生气是为这个。不像是一贯或冷淡或嬉笑的他该有的情绪。

是因为他在意吗?

如瑾没有马上接话,沉默了一会,整理思绪。长平王就坐在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火笼在榻边烧得正旺,如瑾感觉有些热。这个人倒是细心,生着气,也知道先让她捂身子。她在这样有些灼热的温暖中思索片刻,才抬了头,对上他的眼。

“我并不是不信王爷,而是,怕王爷不信我。”

谁信谁,谁先信谁,是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长平王欲待开口,如瑾拦了,先说:“我大抵能明白王爷的心思。自我入府以来,不,在之前,您就一直待我不薄,无论是恩,还是情,您对我的,都远比我对您的多得多。日子这么久,我就是一块冰也该被捂化了。可是,在小妾的乳娘指向我时,我却还要看您的脸色,试探您的意思,这让您很委屈,觉得心思错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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