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维亚苦着脸,低声叹道:“你当我愿意的么?哼,你撞向我们骑士团驻扎之处,我除了随军出战,哪还有别的路好走?难道我能离营脱逃不成?我本想隐于军中,应付了事,哪曾想,那个笨蛋肯依特,又点名要我帮忙;他也是贵族子弟,与我自幼相识,有些交情;我知他危急,又怎好置之不理?当然只能出手了!哪曾想,这一出手,却是出的错了,居然让你趁机而逃,误了大事;我丢不起这样大的脸面,只好追寻你的下落,想杀你以补前过,没想到,却又……却又中你诡计,落到这般地步!”说到这里,忍不住凄惶自伤,怔怔流下泪来。
陈敬龙气道:“我不跟你说话么,你偏要说;这说着说着,却又哭起来,当真讨厌的紧!是你找上我,想要杀我,却不是我主动找上你去的;你杀我不成,失手被擒,也是活该,有什么可委屈的?”
纱维亚一听这话,更是羞恼哀伤;忍不住泪水奔涌,大哭道:“我有什么活该了?我落到这般地步,全是因为你,我怎么能不委屈?……呜呜……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挫我大军,杀害我暗族许多将士,骑士团又何必赶赴前线?骑士团不来前线,我又怎么会到这里?……呜呜……如果没有你这恶魔出现,我现在必定安居在家,好吃好喝,舒舒服服……呜呜……我落到这步田地,都怪你……呜呜……全都怪你……”
陈敬龙怒道:“你暗族若不是欺凌半兽族、入侵轩辕族,又何至接连受挫?何至丧送那许多将士?我抗击敌寇,保我种族,理所应当;杀入侵之敌,于心无愧!你落到如今地步,只能怪你暗族来招惹我轩辕族,却怪不到我陈敬龙头上!”
纱维亚无可辩驳,稍一寻思,愤极大叫:“什么保族、什么抗敌,不过是你找出的杀人借口罢了!你这恶魔,凶狠残暴,毫无人性,这堡中九十六具尸体,便是证据!”
她这大声一叫,立将熟睡的吴旬惊醒。吴旬坐起身,见纱维亚满脸涕泪,颇觉诧异,怔怔问陈敬龙:“出什么事了?”
陈敬龙应道:“没什么,你继续睡吧!”垂下头,默然片刻,又幽幽叹道:“我难以自控,杀了这堡中老弱妇孺,实是我平生第一大错事!纱维亚,你说我是毫无人性的恶魔,那也说的不错!可是……我轩辕族无辜百姓,被你暗军欺凌折磨而死的,又有多少,你可知道么?……暗族军兵凶残暴虐,是数十万毫无人性的恶魔,我轩辕族只陈敬龙一个恶魔,又算得什么?……我只恨轩辕族如我一般的恶魔太少了,不能护得百姓周全……我好恨……”
纱维亚听他感叹,语气中充满无尽的愤恨怨毒,嗓音嘶哑,直如中伤野兽的喘息低吼一般,不禁害怕起来;怔怔望着陈敬龙,慢慢收膝曲背,缩成一团;惊惧之下,早忘了继续哭泣。
吴旬听陈敬龙说话,已猜出是纱维亚痛恨陈敬龙,又提起他杀尽城堡中人之事;生怕陈敬龙一旦发怒,出手将纱维亚杀了;忙道:“我已经休息够了!陈少侠,我着她,你睡一会儿吧!”
陈敬龙微一迟疑,轻轻点一下头;也不多说,自顾躺倒,闷闷睡去。
过了半晌,估计陈敬龙已经睡熟;吴旬轻声对纱维亚说道:“你又招惹他做什么?怕死的不够快么?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对你没什么坏处,趁早别再惹这煞星了吧!”
纱维亚对吴旬本就不怎么惧怕,听他说话颇含善意,不由更加放松;轻声说道:“我潜进城堡时,听见了你斥责他滥杀无辜的那些话语;我知道,你不像他一样心狠手辣,不算很坏!”
吴旬笑道:“你这是称赞我么?嘿,多谢了!”
纱维亚眉头紧皱,寻思片刻,纳闷问道:“你叫他煞星,可见你对他的狠毒绝情也是极为厌恶的;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跟着他、帮助他?”
吴旬摆手笑道:“你错了;我叫他煞星,是因为他杀人如麻、两手血腥,可不代表我厌恶他!他胸怀轩辕万民,为护百姓而不顾自身,如此侠义无双的英雄豪杰,我万分敬佩;我甘心追随扶助他,又有什么奇怪?嘿,我只恨自己本领太低,无法像他一样干出那许多大事;如能让我成为像他一样的煞星,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求之不得!”
纱维亚愕道:“你把这样毫无人性的恶魔,作英雄?”
吴旬眉头微皱,冷笑道:“毫无人性?为抗敌保族,护我轩辕万民,他不知吃了多少磨难苦痛、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他宁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只求百姓得安,如此侠骨柔肠的热血男儿,你说他毫无人性?哼,你脑子有问题,根本分不清善恶黑白,是不是?”
纱维亚怒道:“他杀这城堡里许多老弱妇孺,与保护轩辕族百姓有什么相干?”
吴旬微一思索,黯然叹道:“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血战、见过了太多的惨烈情景,心肠变狠变硬,理所应当;至于杀这些老弱妇孺……唉,他念我轩辕百姓惨遭凌虐,满腔愤恨,一时发狂失控,也不奇怪。我当时虽斥责他,但我理解他,心里并不真正怪他!”稍一停顿,又叹息一声,轻轻说道:“你既然听见我斥责他的言语,想必也听见他拜托我那些话了;他为了不多伤无辜,宁可让我把他杀掉,这是何等的仁义胸怀?更何况他心存怜悯、宁死也不愿多伤的,是敌族中人,与他并无没有半点情份可言;像他这样的人,难道还算不上侠骨柔肠么?”说着,望向熟睡中的陈敬龙,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纱维亚听了他这一番话,心中颇有触动;喃喃道:“侠骨柔肠……热血男儿……”怔怔望着陈敬龙,眼神变幻,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