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鹑本不想说,但有时候一旦打开一个口子,很快便会决堤了。
对话已经到这个地步,事到如今,没有继续瞒的必要。
“我是楼仲的小舅。”柳鹑道。
崔凝想起楼仲曾提起过他的母亲,“所以你与楼仲的母亲是亲姐弟?那你可知晓悬宿先生与令姊的关系?”
柳鹑点头,“当年父亲病故,家产被夺,姐姐因模样生的好,也不免被人惦记上。她问母亲要了一笔钱偷偷跑了,后来便杳无音信,十多年前母亲重病,言平生最遗憾的事便是当年没能护住姐姐。我为了完成母亲心愿,托人找了很久,直到前年才重新联系上,但……”
柳母早已不在了。
昨日柳鹑被抓时,嘴比蚌壳还紧,这会子像是突然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再不说话可能就要成为替罪羊。
魏潜道,“令姊的名字是?”
“柳聿。”
崔凝手中的笔一顿,追问,“哪个字?”
柳鹑道,“雨雪麃麃,见晛聿消。”
崔凝默默与魏潜对视一眼。监察司搜到的书信中,有几封落款“聿姬”,应当就是柳聿。
当年柳聿幸而遇见悬宿先生一家,否则一个美貌柔弱的女子独自在外行走,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活着都很难说。她随着悬宿先生去往河东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磋磨,后来很快又榜上楼家,有了安身之地。
柳鹑知道这些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怨——既然有了安身处,为什么不联系他和母亲?
若非为了完成母亲遗愿,柳鹑刚开始甚至都不想与之相认。
当年柳家倒了,家财尽散,柳母在她苦苦哀求下,掏空了所有积蓄给她做盘缠,她站稳脚跟这么多年了却连个消息都不愿传回来,令柳母带着满心的后悔与担忧去世。
可话说回来,当年柳母之所以不能豁出一切去护着柳聿,还是因为柳鹑年纪尚小,需要照顾。
这里面孰是孰非,实在难以掰扯清楚。柳鹑如今已快要到不惑之年,爱憎都已看开许多,想着难得还有个血脉相连之人,也不排斥偶尔来往,然而现实又一次击溃了他。
被关在牢里一晚上,柳鹑回忆起了很多事。
一年前南下那次,赵三也在。
联系青玉枝发生的命案,柳鹑不免会想,当年他遇见悬宿先生当真只是偶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