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姚鼎言第一次翻脸,谢则安不太意外。
既然权尚书这位置他敢接,尚书他当然也敢接,左右不过少了个权字!别人想升官都求不来,姚鼎言这么大方地给他加官进爵,他应该高兴才是。
谢则安还真拿着酒去感谢姚鼎言。
姚鼎言看到他理直气壮地提着“礼品”上门,脸皮抽了抽。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滚刀肉,对他好对他坏他都是德性。
谢则安可不知道姚鼎言正如何评价自己,他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是想来跟先生你走走后门。”
“……”
一坐定,谢则安直奔正题:“乡试考完了,该想想怎么安排考上进士的女官。”
姚鼎言挑眉:“你这么确定有人能考上?”
“当然,”谢则安腼腆一笑,搓着手说,“我照着先生您和徐先生以前的教导编了本教材,她们都是站在先生你们这些巨人的肩膀上的人啊……”
“…………”
姚鼎言拿谢则安没办法。
事实上姚鼎言还是想不通则安为什么要淌这趟混水,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谢则安更好应付——要是谢则安连这点冲动都没了,那还真不好把握。
第二天上朝,姚鼎言再次“力撑”谢则安。
朝中众人对谢则安羡慕的羡慕,嫉恨的嫉恨,冷眼的冷眼。谢则安浑不在意,继续当自己的礼部尚书,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几个月眨眼而逝,徐君诚已经回到家乡三个月。
徐君诚是陕州人。陕州是古来的“中原腹地”,交通四通八达,又处于水网中心,是古来兵家的战略要地。陕州往外走十数里,便是滔滔黄河。徐君诚初回家乡时有恍如隔世之感,不过住了几个月后他很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唯一不平静的是他的消息传开后,不少老友都前来拜访。
其中一个叫胡正叔。胡正叔是个牛人,他一手创立“洛水学派”——他居住在洛水附近。胡正叔和徐君诚的三观一直非常贴近,比如徐君诚当初和姚鼎言互掐的“女子因丈夫太丑谋杀亲夫”一案,他们都是一力抗争,表示要处以死刑。
不同的是,胡正叔还有另一个十分鲜明的、极具个人特色的观点: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胡正叔强烈反对寡妇改嫁,被姚鼎言弄出京城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很快就积极地投身于建筑贞节牌坊的伟大事业之中,短短几年,他的任地上已经建了十来座“牌坊”——而在他倡导的“守节”风气之下,硬生生逼死过三个寡妇!
胡正叔来找徐君诚,是为了找“战友”。
他这次要战斗的对象是姚鼎言和谢则安。
胡正叔以绝佳的辩才在徐君诚面前细数姚鼎言师徒之害,他尤其痛恨谢则安提出“女官”之说!女人不在家呆着相夫教子,考什么科举!圣贤书岂是一介女流能看懂的!有这么两个颠倒伦常的师徒在朝中,可恨又可气!
徐君诚送走胡正叔时差点就被他说服。
好在这时候他收到了京城的来信。谢则安知道他要修史,送了一批得用的学生过来,如今已经在半路。谢则安的意思是他要是喜欢就留下差遣,要是不喜欢就让他们囫囵着回来。徐君诚刚看完信,恰好有人来报说:“纸坊有人送纸来。”徐君诚还没应下,又有人来报说:“笔阁送笔!”过了一会儿,笔墨纸砚都齐活了,还来了几个有经验的订书匠,看起来憨厚老实,肯定是做事踏实的那一种。
徐君诚一询问,才知道这几个订书匠曾经参与过《字典》的编纂。
谢则安大张旗鼓地送来一样样东西,好虽好,造价却不昂贵。徐君诚想了想,连人带物都收下了。守孝期间衣服应粗粝,饮食应粗简,不设宴、不豪饮、不听丝竹之音,他一辞了相位,马上又想到了修史的事——难得有这样的空闲,他不抓紧点哪行?
徐君诚看了看眼前皎白的“雪花纸”,心中一叹。他坐到案前给谢则安回信,叫谢则安戒骄戒躁,好好做事。
谢则安收到信时正是隆冬,京城已经下起了雪。
天穹灰沉,压得人也有点沉郁。最近谢则安收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比谁都清楚沈敬卿和杜绾是什么样的人,姚鼎言让他们把关,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制度再好、规则再好,执行的人不对就是白瞎。
了解到胡正叔也在陕州那边,谢则安心中不□□宁,所以特意写信去维系维系他和徐君诚的师生之谊。
见徐君诚的回信没有失于偏颇,谢则安心中稍定。都说姚鼎言顽固,其实徐君诚也顽固,他怕徐君诚会走到另一个极端——到时可真是麻烦至极!
谢则安正想着,戴石突然敲门说:“官人,陛下派人送东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