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黯淡,照不出冯洛脸上的傲气与不屑。范子旭的目光却是如同火炬,直射在刘兰芝脸上,要焦急地喊出声来,脖子前伸一寸,迅速收回,心中想到:我虽心急如焚,万万不能流露!如此一来叫那冯洛明白我的忧虑,便是愈加危急了。他压下心中迫切,与冯洛说道:“原来是冯先生,久仰大名。”
冯洛虽成名已久,长期纳于丞相府中,恭维的话倒没听到多少,今日听他这句“久仰大名”,顿觉神清气爽,忍不住挺胸拔身微扬下巴,应道:“不要与我讲这些客套话。不过,既然你知我是谁,就好办多了,我是为黑剑无名而来,若是你能将黑剑拱手交出,再好不过,如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心向上提了一分,强打镇静说道:“冯先生,你手中的无妄剑并不输黑剑无名,为何要多此一举?”
冯洛道:“剑如武学,只有更好,没有最好。快快将剑拿来!”说罢,将手中无妄剑往内收了一分,在月光的照射下,无妄剑的剑刃显得愈加寒冷。
他的心又向上提了一分,两眼已睁最大,撑得眼皮发酸,左手紧握黑剑无名,下意识的朝前伸了一伸,冯洛见此,不禁要收剑冲来。他看在眼中,知晓冯洛冲动不输自己,说道:“堂堂冯先生,竟使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你当真不觉得害臊?”
冯洛自知遭了戏耍,黑下面孔冷冷道:“面子能当饭吃?实力才是我的唯一追求!将剑拿来!”
他知晓冯洛已如满张之弓,倘若再不从,刘兰芝定会有生命危险。他忙喝道:“你要!我给你便是!”说罢,举剑竖于身前,五指一松,黑剑落下。他抬起右脚,将黑剑向左侧踢飞。
冯洛见黑剑飞起,当即将刘兰芝推开,向着黑剑奔去。他趁机拔步,将刘兰芝抱在怀中退回,一边安慰道:“兰芝没事了,兰芝没事了!”
巫泽却是叫道:“师伯,你的剑!”
黑剑离手经范子旭这样一踢,直向上飞了三丈有余,在半空缓慢画着圈圈。冯洛纵身一跃,见黑剑近在咫尺,顿生笑意,举臂欲夺,忽得飞来三道斩击,逼他收手后撤,眼睁睁地看着陆离抓住黑剑朝下一甩,黑剑又回到了范子旭手中。他落了地,已然怒火中烧,望着范子旭低声道:“好一招声东击西!”
范子旭笑道:“我是真想将剑奉上,似乎你们有缘无份,所以它又回来了。”说完便与陆离笑了一笑。
冯洛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既然计谋失败,那只能硬来了!他抬剑欲攻,却忘了身旁有个陆离在。
陆离见他已起杀意,先发制人,向他后背砍去。他脚还没迈出,察觉身后异样,拧腰一削。陆离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反应,当即有些吃惊,害得动作迟缓,只好收刀竖挡,却被逼得退了一步。
他趁机攻来,剑如张旭之笔,弛张有度,来回自如。陆离只输了第一招,却是招招皆输,仅剩招架之力。
范子旭见他处境险恶,将刘兰芝交与焕焕保护,与巫泽小声吩咐道:“作为师兄,在这危急时刻理应保护好师弟!”
巫泽少见地一脸肃穆,庄严点头,“嗯!”
冯洛斗陆离犹如戏大猫,手中无妄剑堪比狗尾棒,轻盈摆弄便能耍得陆离团团打转,十回合之后,已无嬉戏心思,便是双目一锁气神急起,佯装刺陆离咽喉,骗得陆离横刀上撩,忽得横扫而去。
范子旭抬脚赶到,黑剑挑下冯洛手中无妄剑,施以太极剑法的“以柔克刚”,将无妄剑吸了过来,一边与陆离叫道:“折柳!你什么时候只有这点本事了,莫要大意!”
陆离匆忙
应了一声,迅速回过神来,轻舒一口气,盯着冯洛,但见冯洛手臂一沉,好似疾风那般接连出剑,剑身反射着月光,显得愈加无情。范子旭手中黑剑却完美地融入了黑夜之中,剑速亦是不缓。二人近身交手,竟也不分上下。
冯洛连出十剑分向各方,每一剑都被范子旭挡下,不禁有些吃惊,向后撤出三步,冷冷道:“哼,黑剑在这黑夜到底有些优势。”
范子旭只是想着:倘若不将冯洛解决,兰芝与嘉志随时都有危险,便不给冯洛喘气时间,气神骤起,抬手劈出“月海滔天”。
冯洛握紧无妄剑,左手二指成剑指轻抚无妄剑剑身,将无妄剑笔直刺出,手腕轻抖,将“月海滔天”化作一缕清风,笑道:“不过如此!”不等话音落下,异侧又有斩击劈来,他拧腰回身,无妄剑横削而过,将陆离的斩击拦腰斩断,笑道:“不过如此!”
陆、范二人同时跃起,一左一右向他逼去,手中刀剑齐出,劈削掠刺挑,使尽浑身技巧。
冯洛虽只一人双手,手眼协作,倒也不落下风,一剑一手左右开弓,剑破空,嘶嘶作响;手破风,呼呼发声。有无数火星在三人中间冒出,很快消失不见。
只听得“砰砰”两声重响,冯洛将陆、范二人撞出一丈之外,笑道:“不过如此!”
范子旭与陆离气喘吁吁,相望一眼,从对方眼中读懂心思。
范子旭涌起尽数气神,附于黑剑之上,使出一招“月下长河”,直向冯洛劈去。
冯洛纵横江湖已久,却也未曾见识此招,见此招平平无奇,始终觉得其中有诈,一边用余光注意陆离动静,一边抬起无妄剑,要破这招“月下长河”。他将气神裹于剑尖,抓紧时机直刺而去,竟将“月下长河”一分为二,不由得大吃一惊,一边后退一边急抖手腕,仍旧未能将“月下长河”破解,有余劲穿身而过,伤了内脏。
陆离趁势奔来,劈出斩击先行,踏脚紧随其后。
虽冯洛受伤,不至于无法动弹,咬牙蓄力,向左跃出一丈之外,余光一扫,见陆、范二人再次奔来,斟酌若是再战定会命丧于此,便心生一计,朝刘兰芝方向劈出四剑快斩,迅速跃离。
陆、范二人见此大惊,慌忙蹬地变了方向,刀剑尽出将斩击拦下,虽拦下了斩击,冯洛却是没了踪影。
巫泽叫道:“坏人夹着尾巴溜走咯!”
刘兰芝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虽面色惨白,还是朝着焕焕笑了一笑。
陆离亦是放下了心,走去与范子旭说道:“师兄,你方才使的那招真是凌厉。”
范子旭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向刘兰芝走去。
刘兰芝迎上去,才要说些什么,却见他面色凝重,不禁有些担忧,问道:“子旭,你怎么了?”
范子旭转头,盯着每人看了不少时间,低头皱眉,似有难言之隐。
在刘兰芝的印象中,范子旭向来乐观果断,极少出现如此纠结,便愈加担忧,小跑上去抓住范子旭左臂焦急问道:“子旭,你怎么了!”
范子旭双眉松了又皱,皱了又松,终于还是锁在一起,抬头与刘兰芝说道:“兰芝,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
刘兰芝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料到竟会如此残忍,眼泪汪汪叫道:“为什么!”
见刘兰芝眼角挂着泪水,范子旭很是心疼,忙吻去她眼泪,温柔说道:“兰芝,我爱你,却不得不这样做。”
然此时再动听的情话刘兰芝都听不进去,她只是想知道范子旭这样决定的原因。“为什么!”
范嘉志亦是悲从中来,叫道:“爹爹,你不要我们了吗!”
范子旭摇了摇头,将刘兰芝拥在怀中,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嗅着她发尖的清香,许久之后才松开,说道:“今日有冯洛为夺黑剑而来,明日便另有他人为夺剑而来。我在,犹如危机常在,故只好隐去一段时间。”
刘兰芝咽哽道:“我不要你走!”
陆离亦是说道:“是啊,师兄,我们不能没有你。”
巫泽道:“一切都是因这柄剑而起,将它丢弃不就好了!”
范子旭摇了摇头:“万万不可,这黑剑凝着师父的血肉性命,我若将它丢弃,岂不无情无义?你们也不需悲伤,我只是隐去一段时间,待到风波过去,自会回来。”
范嘉志丢掉手中佩剑,跑去将他死死抱住,哭道:“爹爹,我不要你走!”
范子旭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留在你们身边,然目前的确是非常时期,所以...”他已说不下去,只好连连叹气,希望范嘉志能够明白。
范嘉志心中清清楚楚,却始终不愿放手,只是哭泣,乞求眼泪能够为他减轻些许痛苦。
八人在黑夜之中落寞许久,直到天边现出一点鱼肚白。
范嘉志与刘兰芝哭得双眼红肿,范子旭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他却不能流一滴眼泪,只因为他是这个家的中流砥柱,不能露出丝毫怯弱。
他替范嘉志抹去眼泪,替刘兰芝抹去眼泪,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与她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嘉志。”
她用力点了点头。
范嘉志却将他抱得更紧。
他无可奈何,又叹了口气,转头与陆离说道:“折柳,我一走,你便是彻彻底底的主心骨了,凡是要考虑周到,不要让他们受了伤害。”
陆离双眼亦是双眼红肿,咬着嘴唇点头答应。
他又与焕焕、巫泽、化子墨、秦良道了别,回屋拿了些许行李,与陆离说道:“折柳,此地已不能久留。我在书房找到些许银两,你拿着,回到玄武山重建玄武门。”
陆离道:“师兄,你要去哪?”
他说道:“四海为家,最长半年,我便会回来的,莫要担心。”
陆离点头。
他又说道:“我若就这样离去,他人定是不知。等会你们与我一道离去,我从北门进入成都府,一路南下,你们从南门进入,一路北上,佯装偶遇,折柳你以‘清理门户’为由与我争执,吵个三两句便抽刀动手,将我砍伤再说‘你我恩断义绝’。”
陆离顿时瞪大双目,十分不愿,“师兄,你这是要作甚!”
他道:“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表现,江湖中人才会知晓你我再无瓜葛,也就不会找玄武门麻烦了。”
陆离十万个不愿意,“那为何要说‘清理门户’,还要‘恩断义绝’!你待我恩重如山,要我说这般话,岂不是要我折寿吗!”
他苦笑道:“你我之情,比天高比海深,眼下却是不得已。你身为掌门,理应有理,故需以‘清理门户’为由,将我砍伤,是为示威,‘恩断义绝’亦是做戏,不必惊慌。”
陆离咽下一口苦水,别过头,双目又酸又胀,“可这...可这...”
他知晓陆离心痛难忍,走去与陆离拥抱,说道:“折柳,你身上背负着上千人的希望,一定不能妥协。”
陆离终于止不住心中凄凉,鼻子一酸,哭出声来,“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