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与范子旭齐声哀呼:“陈掌门!”“师父!”然陈珂已经去到阴间与无心散人等人团聚了,虽然如此,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在被善顿法杖捶到胸口的那一刹那,他大约是欢喜的吧,毕竟,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解脱了。
陆离又悲又恨,一声咆哮,要冲上去与善顿拼命,范子旭转头将他喝住,向着他微微摇头。他分明看到范子旭的双眼红肿不堪。
眼见着师父死去,范子旭如何能够不悲伤?但是他也清楚,这正是陈珂所希望的。陈珂本是纯良之人,却遭仇恨吞了心智,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他愧疚,他自责,却不得不这样做。如今,终究是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江湖众人见着陈珂终于死去,脸上阴霾尽数扫去,露出轻松表情。
不知为何,陈无信有些莫名心疼,犹豫再三,还是跃上擂台,向着陈珂走去,见陈珂脸上挂着笑容,怔了一怔,转头,望见青龙偃月刀完好地立在不远处,却是一声冷笑,跃下擂台,大手一挥:“丐帮弟子下山!”
连州道:“怎么,陈帮主无心争夺青龙偃月刀?”
陈无信不屑与之斗嘴,头也不回地走出后山,身后跟着的丐帮弟子亦是斩钉截铁。
李鸿道同样生了退意,却担忧自己离去之后,江湖众人会对陆离等人下手,故坐于椅上观着情状默不作声。
忽有声音自擂台传来,循声望去,乃是一江湖散人站在青龙偃月刀一旁,右手已然握住刀柄,高声叫道:“哈哈,青龙偃月刀归我了!”
众人大惊,纷纷骂他不知廉耻,他只是冷冷哼道,“廉耻能当饭吃!”说罢就要拔刀。
有刀似疾风那般劈来,将那只握着刀柄的右手生生宰下,那人发出凄惨叫声,连退了两步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劈刀的名为许不知,也算是个人物,此时正站在青龙偃月刀一旁,望着呻吟之人不屑道:“你也配握刀?”
他话才说完,又有三人跃上擂台,执剑向他刺去。
四人交手二十余回合,他手中砍刀已沾满鲜血,那三人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再也无法握剑了。
连州虽然受了伤,倒无大碍,若是真动起手来,约莫五招之内可以将许不知拿下,却不知为何无动于衷。
李鸿道、善顿本就无心争刀,也就没有上擂台。
至于苏和,已然败过一次,又怎能再上擂台?
许不知见无人再上擂台,以为自己胜出,大笑了几声说道:“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说罢就要去摸刀。
虽然后山之中幸存者不多,六门弟子却是毫发无伤,见青龙偃月刀即将落入他人手中,纷纷出了草棚向擂台奔去。
然许不知的右手已然握住刀柄,正要拔出,有一道凌冽斩击朝他劈去,逼得他不得不松手后撤。他转头骂道:“哪个东西这样不知好歹!”却见范子旭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丈之外。
许不知见他左手握着一柄黑剑,嘲讽道:“怎么,拿一柄烧火的破剑就想跟我争宝刀?”
范子旭不愿开口,只是引剑冲去,在交手的刹那之间,忽得变了方向,弓腰锁身,抬脚踢在许不知的腘窝,许
不知当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擂台下的观众忍不住大笑起来。
许不知脸一红,迅速站起,举剑指着范子旭骂道:“娘的屁,敢糊弄老子,老子杀了你!”便是向范子旭愤怒劈去。
“砰砰”两声响过,许不知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两眼一黑倒在了擂台之上。
众皆哗然,面面相觑。
李鸿道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点头赞叹道:“刚才他本可以一剑将对方杀死,却只是将他击昏。身手迅速,又有侠义心肠,果真是青年才俊。”
范子旭并无表情,冷眼扫过,轻启嘴唇:“还有谁。”
六门弟子相望了一眼,尽数涌上擂台,要将范子旭砍做几截。一时间,十丈方圆的擂台之上人满为患,换做陈珂,大约会使出一招“与日长恒”将这些不知好歹的六门弟子尽数击毙。
范子旭不愿杀人伤人,只是锁腕封了剑刃,一双眼睛两只瞳孔盯着四面八方,躲过眼前刀剑之余,身后的防御亦是做的妥妥当当,“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一炷香之后,已有过半人数跌落擂台之外,伤得最重的不过被割破了些许皮肉。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台上仅剩二人,除却范子旭,只有姚挺尚且无碍。
姚挺倒是吃惊,心里想着:陆折柳几如废柴,他师兄倒是有些本事。正思索,范子旭却忽然没了踪影。他大吃一惊,慌忙收回心神,聚精会神地注意着身遭动静。
范子旭虽无姚挺脚力,亦未习得凤游霞间,然他自沈玉木所学的“踏云步”并不输给“凤游”,只是没有那般的名气罢了。
须臾之间,他便出现在姚挺眼前,二人相隔不过三尺,人现剑至,笔直刺去。
姚挺虽是吃惊,反应倒是不减,忙举剑应对。
范子旭几乎在同时改刺为削,一剑将姚挺手中长剑打落,而后接连三腿,将姚挺踢落擂台之下。
路本依在东面草棚之下,望见爱徒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面颊愈加寒冷,双目愈加凌厉,抽出长剑一跃而上,口中喝道:“老夫与你一试!”
按捺不住的不止他一人,在他双脚落地之后,除却九凤山仁念师太,其余四门掌门亦是上了擂台。
巫泽在台下叫道:“你们好不知廉耻!居然五个大人欺负我师叔一个!”
陆离颇为担心,欲上台去帮一帮范子旭,却见范子旭不露怯相,双目雉冷地将眼前五人一一记在心中。
五人见他如此,愈加恼火,通天德喝道:“连崆峒丐帮的弟子见了我通天德都要喊一声师叔,你这玄武门的丧家之犬竟然一副自大表情!”
范子旭只是一声冷笑,双眼轻转,“你们动我同门在先,还妄想我尊敬你们?”说罢,举起黑剑指着五人继续说道,“我会在十回合之内,将你们尽数击败,到时你们便会明白,何为玄武门。”声音之冷,令人不寒而栗。
陆离只觉得台上所站之人非他师兄,只是一个杀气腾腾的陌生人。
通天德等人怒目圆瞪,引剑喝道:“好一个猖狂的小子,看老夫用剑教你何为尊老!看剑!”
五剑齐发,向着范子旭刺去。
范子旭并无反应,只是望着台面上陈珂的鲜血。虽然在天义峰四年,师徒二人未有过多交集,但是他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陈珂对自己的关心,如今同门尽亡,只剩三人尚在人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凄苦的?
失望,绝望,而后超脱,升华。
他再也不是只会种土豆的范子旭。
折柳尚且青涩,需要我在他身旁辅助;嘉志尚且幼小,需要我在他身旁保护;兰芝尚且娇柔,需要我在她身旁照顾;焕焕不知是否已经放下对折柳的怨念,巫泽与化子墨初入玄武门,却已经有了这般的骨气。
这是男人的责任!
刹那之间!他眼中有威严闪过,虽不致命,足以令人敬畏。
他举起黑剑,心如磐石那般坚定,面对五剑,顿时外招炸裂。他仿佛拥有了第三只眼,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通天德剑劈似落叶,路本剑削似量衣,徐行剑挑似舀酒,乐生道长与文松师太好似双刃合奏,慢慢悠悠。
只是眨眼之间,“砰砰砰砰砰”五声响过,五位掌门刀剑落地,目瞪口呆。
连陆离都觉得不可思议:师兄何时达到了这般境界?
沉稳如悟临都忘了平和,睁着双眼不可置信。
连州呼吸渐急,心跳骤然加速,心中说道:这是为何!方才与他交手,他不过一品本事,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他竟!达到了天象!
范子旭收起剑,正要向五人鞠躬致意,忽得飞来一杖,他迅速出剑,将剑尖插入杖头,顺着法杖力量划过二尺,借力改变了它的路径。
李鸿道看在眼中,哈哈大笑:“好一招借力使力!”
连州眼珠翻过望了李鸿道一眼,冷冷道:“开阳真人,你们武当什么时候竟收了这样一位弟子?”
李鸿道笑道:“连掌门此话怎讲?”
“这一招借力使力不是你们武当太极剑的招式吗?”
李鸿道又笑了三声:“招式都是人创出来的,擂台上的这位少侠与我们武当并无干系,却能够悟到太极的精髓,果真天赋异禀。”
善顿见状,一声喝叫,踏地奔来,抓住法杖便向范子旭砸去。
范子旭双眼睁了一睁,赵龙腾惨死的景象当即浮现出来。他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怒火,很快熄灭,只留下吹不散的灰烬留在心底。
他不会退缩!
赵兄将我当作死敌,却在危难时刻舍身救我。赵兄,你的仇我报不了,但是我会替你证明,玄武门乃是江湖第一!
他找准时机,见法杖抡来,后撤一步侧身躲过,剑尖却是指上杖柄,稍稍使劲,迫使善顿收不住力,身子向右侧探了几寸,重心不稳。
他趁势勾住善顿左脚,轻轻一拉,善顿直接劈了个“一字马”,“撕拉”一声,裤裆开裂。
悟临闭上双眼,心中古潭涟漪轻泛,自厚唇而出:“骄兵必败。”
李鸿道嘴角翘起之后未再放下,望着台上的范子旭好生欣慰:不但本事了得,智慧亦是非常!托心道长,你们玄武门后继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