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韩羽蓉眼睛红红地来上班了,办公室里正好只有聂枫在。聂枫一看韩羽蓉双眼都哭肿了,忙问缘由,可韩羽蓉就是不肯说,只能宽慰了她几句。看她这样子,也就没心情提大闸蟹和茅台酒了。
这两天,聂枫见韩羽蓉总闷闷不乐,便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可不管聂枫怎么逗她,她都是勉强一笑。聂枫也知道,她在替成默涵担心。
第四天,也就是破案限期最后一天终于来到了。
这天早上,聂枫来到单位,办公室里于泰哲、简务帅、周爱莲和刘迟几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韩羽蓉却埋着头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
聂枫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喂,大清早的干嘛呢?不舒服吗?”
韩羽蓉抬起头来,只见她满脸泪花,原来刚才一直趴着偷偷哭。
聂枫当然知道她在为成默涵的事情哭,想引她开心一点,便一屁股坐在她桌子边上,弯下腰故意逗她:“瞧你!哭得妆都乱了,跟个大花猫似的,干嘛呀?失恋了?失恋有什么哭的嘛,不是还有我这个超级候补吗?”
韩羽蓉禁不住扑哧一声笑,打了他一下,随即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我的姑奶奶,到底怎么了嘛,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啊,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呢。--是不是成局长破不了案的事情?”
“嗯!”韩羽蓉哭着点点头。
聂枫看着韩羽蓉哭肿了的双眼,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伤心了,我听成局长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成局长都这么看得开,你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嘛!”
“这时候你还说风凉话,不理你了~!”韩羽蓉扭过身去,眼泪淌得跟小河似的。
聂枫笑了笑,从办公桌上纸巾盒子里抽出纸巾递给韩羽蓉。她扭了扭身子不接。聂枫绕过去,将纸巾塞在她手里,韩羽蓉这才接了,抹了抹眼泪。
聂枫道:“哭什么嘛,不就是破不了案吗,一年到头这么多案件,能破一半就阿弥陀佛了,那么多案件破不了,却也没见别人哭得跟你这么伤心的。案子破不了,人家还不是工资照拿,官照当!有什么嘛!”
韩羽蓉跺脚道:“这件案子不同!……哎呀,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捣乱!”
“嘿嘿,你一个劲哭,又不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韩羽蓉一双凤目挂着泪花,转头看看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想了想,一咬牙,低声道:“成姐说不定会因此受累!”说着,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为什么?究竟怎么回事?--哎呀你别光顾哭了,说啊!”聂枫有些急了。
韩羽蓉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以前市局限定破案期限,再大的案件也从来没有少于一个月的,为什么这一次只有十天,你可知道为什么?”
聂枫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限定这个期限吗?”
聂枫还是摇摇头。
“哼,我就知道有猫腻!”韩羽蓉声音又哽咽了。
聂枫还是不明白,皱眉道:“好了我的大小姐,你说个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嘛?”
韩羽蓉擦干了眼泪,坐直了身子,低声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聂枫举起右手,一本正经说:“保证!”
“别捣乱!”韩羽蓉打了他一下,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我听我爸说,上次人代会有好几个代表提出,说市公安局的领导清一色都是男的,不符合干部培养标准,应当注意女干部的培养。市委政法委对这个建议高度重视,听说罗市长都做了专门批示,指示市公安局党委立即拿出女干部培养方案来。经过市局党委研究后,一共确定了三名女后备干部考察人选,其中一个就是成姐,她们三个分别下派到市里三个区分局里挂职一年。”
聂枫有些明白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内幕。
这案件的重要性聂枫已经想到了,禁不住也替成默涵担心起来。
韩羽蓉接着说:“那天我爸请成姐她们两口子吃饭,就是商量这件事怎么办。成姐从小看我长大,跟我亲姐姐差不多,她遇到这么大麻烦,我也想给成姐出出主意想想办法,所以,请你吃大闸蟹的事情才一推再推。”
聂枫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反正大闸蟹又不会跑掉,等这事完了再说吧。……唉,这案子要是能今天及时侦破就好了!”
“是啊,这段时间成姐他们都发了疯一般在寻找线索,重案中队四个组连续这么些天都在外面调查走访,只不过,赌博、打架的倒碰巧抓了不少,可这件案子的有用的线索一条也没发现。聂师兄,你那么有本事,如果有好点子,一定要帮帮成姐啊,她……她好可怜的……”
聂枫对成默涵原来有些误会,弄清楚之后,心里觉得挺内疚的,真希望这件事能帮她的忙,想了想,问道:“蓉蓉,你能想办法把破案期限推迟两天吗?”
他之所以要求推迟两天,是因为他的超能力要明天傍晚才满一百二十小时,那时候才能恢复,而就算发现了凶手的影像,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凶手是谁,才能抓捕,所以,这才说能不能推迟两天时间。
“这事情原本都是领导说定的,怎么会同意延期呢?”韩羽蓉带着哭音低声告诉聂枫,“昨晚上,我老爸和成姐,还有汤哥商量了之后,想要求延长破案限期。但是上头不同意啊。”
聂枫挠了挠头:“就两天嘛,过两天破案,又有什么啊?”
“你还不明白!”
说到这里,韩羽蓉趴在桌子上,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聂枫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件事原来对成默涵这么重要,早知道这样,那早就把在案件分析会上发现的那个端倪告诉她了,虽然那也只是自己的推测,但或许能有用也未可知啊。如果现在告诉她,就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正想到这,韩羽蓉抬起头,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唉!算了,不哭了!下午下班我请你,咱们去吃大闸蟹散散心。反正过了六点这期限就到了,如果破了案,那咱们就算庆祝,破不了,就喝一顿闷酒好了……”说到这里,禁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聂枫见她如此可怜,嘿嘿一笑,双手抱肩,说道:“其实,他们的侦破方向压根就是错的,这样查下去这案子一辈子都破不了!”
听了这话,韩羽蓉猛地抬起头来,一抹眼泪,惊喜地问道:“什么?方向错了?那你一定知道这案件该怎么破,是不是?”
“这案子该怎么破我可不敢夸口。”聂枫一屁股坐在韩羽蓉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几次案件分析会我都参加了,大范围撒网,挨个排队调查走访,这种群众运动似的侦破有他的优点,也有一定效果,但缺点也是很明显的,我就奇怪了,线索就摆在那里,他们怎么就看不见呢!还一个劲在那里做一些不着边际的瞎分析,简直是浪费时间……”
韩羽蓉惊喜交加站了起来,扯了一把聂枫的胳膊:“你看出了破案线索?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说什么啊,我又不知道这案子对成局长这么重要,这几天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再说了,咱们只是搞技术的,不是搞刑侦的,胡乱掺和会别人笑话的。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看法对不对,有没有用,说错了岂不是给人笑话,又得被人嘲笑说咱们狗拿耗子。”
韩羽蓉知道聂枫以前给重案中队出主意被笑话的事情,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你啊你,小肚鸡肠!这么久了还没看开,老记着这事!”
“哈哈,敢情不是你被人嘲笑,不是我没看开,而是我看清楚了,看明白了,做人一定要低调,否则人家要说你知识分子翘尾巴,背后拿着大剪刀等着剪呢……”
“行了!没空和你瞎扯!咱们马上去找成局长,我陪你去,谁要笑话我让他好看!”韩羽蓉扯着聂枫就跑。
“喂喂,……别拉,姑奶奶,我衣服要被你扯烂了……”
韩羽蓉硬拉着聂枫来到局长楼成默涵的办公室,没敲门就冲了进去。
成默涵正呆呆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远处的高楼大厦出神,听到响动转过身一瞧:“蓉蓉、小聂啊,有事吗?”
韩羽蓉将聂枫推到成默涵面前,气喘吁吁说:“成局长,这小子知道这件案子该怎么破!”
刚才拉聂枫上楼,把韩羽蓉累得呼啊呼的。
成默涵眼中闪现出一丝喜悦,望向聂枫:“你知道?”
“我……”聂枫迟疑地转头望了望韩羽蓉。
韩羽蓉急得跺脚指着她叫:“聂枫!你不帮成姐这个忙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聂枫笑着挠挠头,对成默涵说:“我也只是推测,我觉得这件案子侦破方向错了。”
“哦,说说看。”成默涵眼中有些异样的神采。
“案卷在这里吗?我要结合现场勘查照片才能说清楚。”
成默涵走回自己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卷宗扔在桌上,示意他们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聂枫从桌上那叠资料中翻出停车场围墙上那几枚不完整的鞋印的照片,一一摊开放在桌上:“成局长,我认为,这些鞋印是伪造的,并不是真正翻越围墙时留下的蹬踏痕迹!”
“你说什么?”成默涵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伪造的?你怎么知道是伪造的?”
“垂直墙面的蹬踏痕迹,由于向下蹬踏作用产生的滑动位移,鞋底的花纹应该是模糊的,而这几个鞋印却很清晰,几乎没有产生移动,仿佛是在墙面上垫着脚走过去一样,这就很不符合常理。”
成默涵拿起那照片仔细端详,将信将疑点点头。旁边的韩羽蓉也拿过照片看了看,觉得聂枫说得很有道理,很高兴地望着他。
聂枫接着说:“还有,这墙上的鞋印留得多了些,如果凶手抓住墙头爬上去,根据围墙的高度,应该最多蹬踏两到三下就能骑上墙头,但墙上的鞋印却有五六个。”
成默涵说:“可凶手有两个人啊,两个人留下的鞋印加起来不就刚好五六个嘛。”
“这正是我判断这鞋印是伪造的第三个理由。”聂枫指着鞋印花纹,“成局请看,这些花纹类型是一致的……”
“我记得是国产‘攀登’牌,既然都是同一个品牌,当然花纹相同了。”
“没错,但尺码不可能也是一样的啊!成局长你注意看一下照片旁边的标尺,对比一下就知道了,这六枚鞋印宽度几乎一样,而我们根据枪击痕迹推测出的高个子凶手有一米八五左右,而矮个子只有一米六左右,两人身高相差那么大,脚的尺码怎么会完全一样呢?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成默涵又仔细看了看几张照片,凝神想了想,问:“就算是凶手伪造的,那又能说明什么?”
“只需要深究一下就会发现端倪——凶手为什么要在围墙上伪造蹬踏痕迹?而且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目的是什么?”
成默涵眼睛一亮:“为了让我们误以为凶手是外来人员,杀了人之后翻墙逃走了!用来转移我们的侦查视线,掩饰他们真正的身份其实是银行内部人员!”
“是的!”聂枫心中有些暗自惊讶,这成默涵脑筋反应极快,一点就透。
成默涵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么说,我们原来确定重点进行外围调查的侦查方向果然是错的,不应该放在外围商户的目击调查上,而应该将侦破重点放在银行内部人员!”
韩羽蓉拍手笑着说:“怎么样?成姐,我早就说过聂师哥很厉害,我没夸张吧!”
“是啊,小聂的确眼光独到,看问题很准。搞了半天,原来咱们侦查方向都错了,南辕北辙,怎么能破得了案嘛!”成默涵高兴得直搓手,随即,又皱眉道:“不过,这个银行的人也有好几百呢,怎么才知道谁是凶手呢?”
这一点聂枫早就想好了,说:“凶手一个一米八五左右,一个一米六左右,先划定符合这个范围的人,着重注意男性,高个子凶手枪法很准,考虑复员专业军人或者经过训练的押解、保卫人员,这两个因素应该可以将范围缩小一大部分。”
“那怎么才知道剩下的人中谁是凶手呢?”成默涵没有从事过刑侦,对刑侦手段很生疏。
“那就简单了,凶手是用自制手枪开枪杀人的,开枪射击时,未完全燃烧的火yao颗粒及击发药颗粒、击发药及火yao燃烧后产生的反应生成物、子弹和枪体摩擦产生的微量金属这些射击残留物,会从枪支的前口、后座漏出沉积在凶手的手上或者袖口甚至脸上,主要集中在手背,特别是食指、拇指与虎口处。让痕检员小简他们提取这些残留物之后,与我们尸检时提取的死者尸体枪弹孔周围及弹孔内部以及衣服上的弹孔周围的射击残留物进行成分对比检验,如果认定同一,就能确定凶手是谁了。”
聂枫说得有些专业了,成默涵听不太懂,但已经知道该如何查出凶手,不由高兴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如果凶手……洗了手呢?”
“所以必须尽快检验,这种取样越快越容易成功,必须尽快找到凶手,不过,就算凶手用水洗了手,这种残留物一般也不会被全部洗掉,用液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法同样可以检测出来。”
“你说得这什么谱……方法,你会做吗?”
“会,不过咱们技术科没这方面的仪器,只有市局有,等发现嫌疑人,叫小简提取残留物后,咱们立即送市局刑事技术处检测,对了,死者衣物弹孔和身体上的弹孔处的残留物已经提取检材,就放在咱们技术科的物证室里的,可以用来比对。只不过,时间过去六七天了,还能不能检测出来,有点难说。”
成默涵挥了一下拳头:“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看看运气了。而且,就算检验不出来,咱们一个一个突击审讯也要查出来!”
韩羽蓉打了聂枫一下:“都怪!,要是开始的时候你就说出来,这案子早就破了!”
“我只是法医哦……又不是侦查员……”
成默涵摆摆手,沉声说道:“不怪小聂,要怪只能怪我们的现行侦破体制,技术人员只管勘查检验,刑侦人员只管调查走访,各干各的,刑侦不懂技术,技术没权侦查,加上咱们一些干警自己的名利思想严重,老以为别人会抢他功劳似的,阴阳怪气说些讽刺的话,挫伤了别人的积极性。这种不合理的分工,还有个别干警这种错误思想,我只要在这个岗位上一天,就一定要纠正过来!
韩羽蓉也愤愤然说道:“就是嘛,那个什么江探长最气人,屁本事没有,只会溜须拍马,冷嘲热讽。就是他们上次嘲笑聂师哥,聂师哥这一次才不愿意再出头的!”
成默涵点头道:“我刚来,等观察一段时间后,我会对刑警大队的工作作出大调整的。”
韩羽蓉嬉皮笑脸问:“新官上任要烧三把火了呀?可别烧我哟!”
“调皮!不说这些了,先办正事。”成默涵问聂枫:“除了提取嫌疑人身上射击残留物进行对比确定凶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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