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正清台一座山峰之上,一座高台耸立,台面之宽广,足有百丈,远胜过当日记名弟子比武台。
台下周围人头济济,来得不仅是两堂弟子,也有不少观战别堂弟子,毕竟堂斗在外堂之中也算是件大事,四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宏浩堂成立不过几年,便已兼并了三座堂口,已是有数大堂了,这次对上苍幽堂,我看梁静轩是凶多吉少了。”
“那可不是!宏浩堂主是何等人物?归云剑客白浩天,可是堂堂剑师!虽说已经去了剑师之位,在这外堂能有几人是他对手!”
“那梁静轩也是自己作死,一个破落的苍幽堂,居然占着整个苍梧峰,他若识相些,把苍幽堂散了,让出苍梧峰,还能苟延残喘。”
“话也不能这么讲,想当年苍幽堂也是不弱于宏浩堂的大堂,梁静轩也是少数有望成就剑师的外堂堂主,只可惜……唉!”
“可惜个屁!梁静轩疯魔,外堂人人皆知,当年苍梧峰上下不知死在他手里多少人,真不知宗门怎么想的,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我到希望这次白堂主能了结他,也算为外堂除害,一件功德!”
“噤声!这话也是你能讲的吗?哇,他们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闵元扫视了周围一眼,低声骂道:“都是些无聊看客,等到白浩天欺到尔等头上,看你怎么办!”
张浪悠然道:“师兄何必为些闲言碎语动气,你看宏浩堂一干人等已经到了,呵呵,来得还不少。”
只见宏浩堂人早已站在演武场前,为首的白浩天正与正清台副掌台杜远谈笑风生,而他背后站着三十多人,郑旭,沈跃和白茂三人自然都在,甚至连那尚英也在其中。
反观苍幽堂这边只有八人,连九人也凑不齐。
郑旭此时正好望来道:“我还以为只来得三人,想不到能来上八人,也算不错了。”
他口气极尽嘲讽,身后弟子更是大声嘲弄,周围观战之人,也多是露出不屑眼神,显是认为双方强弱悬殊。
闵元那日在郑旭手上吃点小亏,此时不敢示弱道:“人多又有何用,不过土鸡瓦狗,我们便是只有五人,也能胜得你们。”
张浪在旁帮腔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们宏浩堂以众凌寡,若是激起他人公愤,半途中有人加入我苍幽堂也不定。”
郑旭冷笑道:“真是白日做梦,你看周围这么多弟子,有谁愿意加入你们?”
周围弟子都是来看热闹的,怎会有人此时出头,纷纷摇头,更甚者发出不屑耻笑之声。
郑旭洋洋得意,正待再嘲讽几句,白浩天一抬手,沉声道:“时辰已到,杜副掌台,我等是否可以开始?”
杜远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旋即,他高声道:“按宗门法规,宏浩堂与苍幽堂进行堂争,争斗中生死不论。第一场为堂主之争,宏浩堂堂主白浩天对战苍幽堂堂主梁静轩。”
梁静轩对苍幽堂众人道:“此战吾当全力以赴,若不慎败北,各位便不用再打下去,苍幽堂就此解散。”
闵元身躯一震道:“师兄,你何必……”
萧梦萝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张浪眼中精芒闪烁,却不言语。
梁静轩断然道:“我去了!”
言罢,飞身上了比武台。
白浩天已等在台上,见得梁静轩上来,缓缓亮出一把法剑,道:“此剑名为‘白荡’,比之当年凌云峰会上毁在你手上的那把‘白瀚’颇有不及之处,尚是一把中品法剑。我记得你当年也是凭得一把中品法剑与我相斗。”
梁静轩看了看自己手中剑,淡然道:“那把法剑我早已变卖,以偿死伤在我手里的那些同门,今日我就只能凭这把普通钢剑与白堂主周旋,白堂主切莫以为梁某不恭。”
白浩天面无表情道:“当日你拼尽全力击毁我法剑,消耗了我大量灵力,我才会落败在唐语嫣手中。她登上剑师之位,却嫁给了岳枫,而你却走火入魔,连外堂堂主之位也保不住,早知如此,那日还会如此拼命为别人做嫁衣吗?”
梁静轩平静道:“梁某一生,犯错无数,令我悔之不及。不过当日一战,却非在其列。”
白浩天瞳孔一缩:“你至今不悔悟,也合该有此下场。”
他灵力一起,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化作滔滔剑光,浩浩荡荡地向梁静轩倾泻而去。
如此范围浩大的攻势,几将整座比武台完全覆盖,梁静轩无法回避,唯有全力抵抗。
梁静轩运转全身灵力,手中钢剑泛起赤红色剑光,化作光圈护住周身。
两者一接触,白光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赤光则在白潮中左支右挡,忽隐忽现,能护住梁静轩已属勉强,可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白浩天所使得是‘白泽剑法’,出自于‘玄溟真经’,而‘溟涵神功’正是凌云仙府三大上法中‘太玄五行神通’中的水法,绝非一般功法可比!
当日的陆乘风可没有这般手段,这白浩天虽被夺了剑师之位,其实力却在那陆乘风之上。
张浪传心给闵元道:“这白浩天虽为人卑劣,但毕竟得了仙府上法真传,若是梁堂主输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闵元神色古井不波道:“白浩天固是习了‘玄溟真经’,但梁师兄所修的‘赤阳剑法’也同是出自于‘宝阳真法’。白浩天一直未能熔炼适合的天地灵物,始终未能练成‘玄溟真经’,他的白泽剑法也与梁师兄的赤阳剑法是属于一个级别。”
‘宝阳真经’亦是太玄五行神通之一,乃属火法。
张浪暗叹一声:功法差距不大,但修为却有上下,虽不知梁静轩全盛时如何,此时他根基受损,功力上完全受到白浩天压制。
那白浩天显早有算计,一上来就正面强攻,白泽剑法本也以气脉浩大为长,剑势一旦展开,便是浩浩荡荡将梁静轩裹围起来,迫使他不得不正面对抗。
这等功力比拼,对梁静轩是最不利的,白浩天也无需别的手段,只要站桩输出灵力,最后终能取胜。
眼见僵持一时后,梁静轩防御圈越来越窄,赤红色的光芒越发黯淡。
此时,白浩天也不再是站定一边,而是一步步向其逼近,他每近一步,其白泽剑气便收紧一分。
张浪看得明白,白浩天既已占得主动,无需再将剑气铺得如此之大,毕竟这般消耗也是不小。
白浩天越是接近对手,便越是收拢剑气,这般不但可以减小消耗,还能将攻击更多的落在对手身上。
这般战法可谓堂堂正正以势压人,在旁人看来梁静轩实无有什么胜望。
眼见白浩天越走越近,白泽剑气越来越重,梁静轩被完全压制,他那剑上虽有灵力加持,毕竟不是法剑,此时已扭曲变形,支持不久。
就在白浩天踏入梁静轩十丈之内时,梁静轩手中之剑终于化为碎片,失去承载的灵力顿时一滞。
白浩天眼中爆出精光,大喝一声“破!”
白泽剑气趁势狂涌而入,大有将身在其中的梁静轩碾压成碎片之势。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失去兵器本已生死一线的梁静轩,骤然间浑身上下暴射出无数血线,那白泽剑气一触及血线如赤阳融雪般化去,同时织成一张血色大网罩向白浩天。
白浩天脸色剧变,大叫一声:“不好!”,急速后退。
但他此时靠得太近,已不及抽身而出,被血网罩在里面。
血网随即收拢,直至逼近到白浩天一尺处,方被白泽剑气死死顶住。
血网另一端依旧连着梁静轩,在旁人看来如同无数血线将两人系在一起。
“血溃残阳!”
白浩天失去一贯镇定,大惊失色道:“你走火入魔,功力大减,怎还能使出这般神通!”
血溃残阳是‘宝阳真法’中的一大杀招,是用自身精血催动剑气将对手困住然后爆裂,乃是真正的杀伐神通。
此门神通已是超出赤阳剑法范畴,便是当日凌云峰会中与白浩天交手时,梁静轩亦无有此能,此时此刻施展出来,如何不叫他震惊。
梁静轩道:“我虽熔炼赤炎珏失败,但宝珏仍旧留在我体内沉睡,我若以一身精血催发,便能使出这门神通,不过范围只及十丈,你若是不近我身,我亦无计可施。”
白浩天此时稍稍冷静下来,道:“以你眼下修为,若要发动这门神通定会丢了性命,你当真要如此?”
梁静轩道:“我早有觉悟,若非如此,绝无可能胜你。”
白浩天狞然一笑道:“你未能熔炼赤炎珏,便是舍去性命,至多发挥三成威力,也杀不得我,最后输得还只是你!”
梁静轩道:“或许如此,但受伤后的你,是否还能再角逐剑师之位呢。”
白浩天瞳孔一缩,身上白泽剑气一涨,冷冷道“我却不信,你愿这般白白送死?”
梁静轩道:“尽可一试。”
他语气平静,毫无半点情绪波动,却偏偏给众人一种必然如此的决心。
生死一发之间。
闵元双手紧紧握拳,微微颤动。
陈烈漠然的脸上也露出动容之色。
张浪心中暗叹:未想到自己这位堂主虽治好了伤势,但内心依旧如此决绝。
白浩天神色几次变覆,最终放下宝剑,咬牙道:”此局算你赢了!”
梁静轩此言实是击中他痛处。
他虽恨极梁静轩,但首要目的是重夺剑师之位,便是杀了梁静轩,而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受了重伤,也无力争夺剑师之位了。
白浩天自认此次堂争自己必胜,又何必为了区区脸面,受此重创。
台下众人不禁发出惊呼之声,显然未有料到如此结局。
杜远显然也是如此,不过他毕竟是主持之人,恍惚了一下后,即刻宣布道:“第一局,苍幽堂胜。”
梁静轩听得此言,方将功法散了,微微一礼,走下台去。
闵元激动道:“师兄,你又赢他一次!”
哪知梁静轩身体一晃,竟要摔倒,幸好周围众人及时扶住,才不致出丑。
却见梁静轩苦笑道:“这次真是侥幸,只是发动此招,我已耗尽灵力,便是舍去性命引爆赤炎珏,也未必能伤得了他多少。”
闵元摇头道:“外堂中能有几人迫得白浩天认输?师兄你已做得太好了!”
陈烈抱拳一礼,道:“梁堂主气魄,陈某自愧不如。”
萧梦萝眼中光芒闪动:“师兄竟有这等手段,小妹佩服,接下来交给我等便可。”
张浪凝神望着对边的宏浩堂众人道:“我等先下一城,就看对方有什么牌出了。”
对面,白浩堂一脸阴沉下了演武台,众弟子都不敢向前,亦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最后,郑循硬着头皮道:“不想那梁静轩竟用如此泼皮手段,实在下作。堂主无需担心,接下来八场我等必能一场不失的赢过来。”
原本一言不发的白浩天,哑然一笑道:“担心?我担心什么?”
在众人愕然间,白浩天一脸冷漠道:“梁静轩费尽心思,却不知这场堂斗在开始之前,他们已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