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
对于这个名称,很多国人并不陌生,他们大都从报纸上知道,位于婆罗洲的兰芳或许是世界第一共和国,他的建国甚至早于美国,不过却在数十年前为荷兰人所灭。在二次泗水事件后,在外交部同荷印政府谈判下诞生的荷属东印度群岛殖民地下自治省,尽管表面上每一名兰芳自治政府的官员都需要宣誓效忠荷兰女皇,但实际上,生活在这里的华人和那些官员们一样,他们所忠诚的仍然隔洋相对的唐山。
参天大树与藤蔓、矮小植被交织,人进不去甚至密不透风,四处是沼泽或细细的溪流,蚂蝗、蚊子、小咬穷追猛咬叮人,毒蛇、大蟒蛇,野猪、鼠鹿出没。贯穿浩瀚的原始森林,滋润肥沃着那块土地的卡布亚斯、玛哈甘等世界级的大江,围绕着母亲河流域盛产的石油、露天煤矿、森林木材,这就是神秘大岛婆罗洲的一个缩影。
位于婆罗洲西部赤道附近的坤甸是兰芳自治省的首府,亦是曾经的兰芳共和国首都,这座城市之中99%的居民都是华裔,只不过与6年前不同的是,六年前坤甸的华人大都说着广东以及闽南的数十种不同的方言,而现在大都说着夹杂着各种方言的国语。
自兰芳自治省成立后,在荷属东印以及国内的居民不断迁入的同时,公民自卫队不断将的婆罗洲的土著押上移民船,迁至苏拉威西等地,对于岛内的土人他们并没有多少的好感。而在另一方面大量的国内移民的充实着这个人口稀少的大岛。
兰芳自治政府成立之后,为了加快开发婆罗洲的步伐,兰芳自治政府在国内各大报纸上颁布特别通告:给予国内移民免费的土地种植、政府提供临时住房安置移民,免费供给大米和食盐一年,提供交通运输工具,除建立警察局保护华人安全外,政府无偿提供武器、并给予训练、免费提供船票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
尽管共和八年后国内的的局势已趋于安定,但对于国内大量少地甚至无地流民来说,这些优惠条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短短六年之中,来自山东、安徽、江苏、江西、河南、四川、浙江省等十余个省份三百万余移民或携妻带子或孤身一人,乘坐南洋航线邮轮下等舱漂洋过海来到兰芳。
六年来,数百万国内新移民居住在自卫队在很短的时间内搭建起简陋的茅草房内。这些茅草房仅仅能够遮风避雨,如果碰上台风,一吹就垮。就这样垮了搭,搭了又垮,他们用炸药、拖拉机在婆罗洲遮天蔽日的莽莽热带雨林之中,开垦了两千余万亩水田、三千万余万亩种植园。
在莽莽热带雨林之中开垦农场以及种植园其中的艰辛远超过世人的想象,这些新移民除了需要忍受热带地区特有的疾病外,还需要承受雨林中恶物的侵扰,瘴疠、雷电、恶虫、毒蚊、毒蛇……艰苦生活和艰辛劳作的磨难是新移民的生活写照,几乎每一处用着“新山东”、“新曲府”、“新淮安”之类家乡地名命名的移民定居点附近,都可以看到些许坟茔,不到两百万农业移民之中有超过四万人在这付出了生命。
人并非生来就喜欢磨难,选择磨难有很多时候都是出于无奈,数百万新移民改变了这个曾经的蛮荒之地,为兰芳带来的繁荣、六年来兰芳已经成为东南亚最大的稻米、香料出口地。
共和十三年5月1日,坤甸近三十万华人都注视着那坐位于城中的那座唐山建筑风格的省议会大楼,等待着那里的最终决定,那里今天将会做出一个决定兰芳未来的决议,不仅是在坤甸,在兰芳的每一个新旧城市、乡村以及移民定居点,人们都在关注着省议会大楼内那些议员们的决定。
坤甸的街头巷尾到处插满了五色国旗,扩音器中鸣放着他们熟悉的国歌,那些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学生在街头大声疾呼着“与其做西洋人奴隶!不若做自由人死去!”,街头的那些欧洲侨民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切,独立情绪从这个省成立时就开始在华人之间漫延,尤其是大量的国内移民到来之后,独立情绪更是达到顶点,他们都曾在首义纪念日时宣誓效忠祖国,但是来到这里,他们却需要宣誓效忠那些欧洲婆娘,这让很多新移民在情感上难以接受。
“我们是中国人!为什么要效忠那个荷兰老婆娘!”
“欧洲人占据着我们的油田,开采着我们的石油,却不向政府交纳一分钱的税收!这群吸血鬼在榨取着兰芳最后一滴血液!”
“总督府从未向兰芳投资过一分钱,但是每月却要敲诈我们上百万的矿税、农税、商税!”
感情上的无法接受、经济上的实际利益、国内财团、公司的鼓动,这一切让岛内的483万拥有双重国籍的华侨再也不愿意做殖民地的奴隶,他们要做自由人!曾几何时,国人根本没有自由人的概念,而现自由却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这或许和国内的民智初启不无关系。
共和10年10月10日第十年首义记念日“三十节”当天,坤甸三十六所中华学校近三万名学生举行游行示威,要求争取兰芳的自由与独立,随即独立的呼声在兰芳一天高过一天,最初是学生、随后商人、农民、工人、政客无不要求独立,民间的兰芳独立运动委员会亦随之成立,兰芳独立在过去的三年中已经成为华界的主流意识。
坐在汽车内的钱穆然神情有些凝重,静静的看着车外那些拿着白铁破喇叭呐喊的青年,街道到处都是五色国旗,过去只有在首义纪念日时才能看到这一场面,现在兰芳的情绪是燥动的,三天前,刘征琨省长和孙阿生议长到了自己的家中,他们希望自己出任兰芳国民军总指挥官。
因为父亲曾为太平军将领太平天国失败后带着家人流亡当时的兰芳大统国经商为生。30年前,钱穆然在父亲的一位美国朋友的介绍下进入了弗吉尼亚军校学习军事,后来曾经参加过辛亥革命,革命军的解散让心灰意冷的钱穆然辞去军职回到南洋。
共和六年因中俄战起,已经年过50的钱穆然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到了西北。共和六年至十二年时,在国防军服役从上校到中将,所有人都以为这个56岁的将军会在退役前会因荣誉晋升为上将,他会是南洋裔国防军军官之中第一名上将,坤甸的钱家和南洋的宗亲都曾以家族中不久将出一名国防军上将为荣。
但出几乎人们意料的是,十二年7月7日中日和平条约签字后,钱穆然就主动向国防部以及国务院递交了退役申请,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让他申请退役。尽管总理亲自挽留,依然未能将其留下,甚至于在退役时拒绝了国防部的荣誉晋升,以中将的身份回到了南洋。
两个儿子先后在俄罗斯和朝鲜战场上的牺牲,经历了两次白发送黑发人的打击后,钱穆然选择了离开军队,回到家乡坤甸,抚养年幼的孙子、孙女,而现在兰芳面临遭到侵略,钱穆然接受了省长的邀请。
“……石油权益一定要收回!兰芳自治省拥有561万公民,国民财富的三成系的石油创造,然至今我省内油田权益均属英荷壳牌公司所有,其即不向自治政府交纳税赋,亦不承担任何社会之责任,却抽取我省内地下之黑金财富!此等世间大不公之事,我等还要再忍耐多久!我等华人难道注定受尽西洋人凌辱吗?难道说诸位还没有做够西洋人的奴隶吗?”
站在发言台上的罗复兰环视了一眼议会大厅内的议员,表情显得有些激动,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绝不做奴隶!不做!”
近乎愤怒的吼声在议会内响起,一百三十六名议员来自大岛的各个角落,他们之中有旅居婆罗洲数百年的老移民,亦有移居此时不过数年的新移民,他们一真有着一个的共同点,由民众直选代表民众利益,现在又多了一个赞同兰芳独立。
“曾经我们心存着幻想!为了争取回属于我们的权益,我们曾抗议过、请愿过、甚至哀求过,我们曾拜倒在威廉明娜的宝座下,恳求她制止殖民地政府的不公,可是我们的请愿被蔑视,我们的抗议反而招致更多的侮辱,我们的哀求成为了软弱的象征,被置之不理,我们的代表被威廉明娜下令从皇宫中驱逐,事到如令我们还能心存幻想吗?”
“不能!”
热烈的呐喊声再一次汇成一片,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曾因为自己的财产试图与荷兰人谈判,用谈判解决问题,但是他们的愿望早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我们的眼泪已经流干、我们的言语已经说完!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假如我们想获得自由,并维护我们长期以来所争取的权益,那我们就必须战斗!必要要战斗!只有诉之于武力,才能争取兰芳的自由!”
罗复兰显得有些激动以至于在说到这里时甚至忘记了使用有些生硬的国语,但所人都能听懂他的话中之意。
“现在荷兰人已经从本土调来了25000名士兵,刘征琨省长前往巴达维亚最后的和平努力已经宣告失败,荷兰人试图奴役我们的企图已经显露无疑。我们每一个兰芳人都必须应该坚定一个信心:兰芳的每一寸土地都绝不容侵略者玷污!我现在恳求你们!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宣布兰芳独立!下令征召志愿兵!用我们的武器和生命保卫我们家园和自由!”
瞬间议会大厅内的议员们纷纷站了起来,他们拼命的鼓着掌同时异口同声的呼喊着两个字。
“独立!独立!独立!……”
此时已经不需要再进行投票表决,他们用自己的掌声和口中的话语说语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十几分钟后,一百三十六名兰芳自治议会的议员作出了表决,全票通过了独立宣言以及征兵令。
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钱穆然没有露出任何或激动或狂热的表情,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进入他的内心,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独立!是500万兰芳华人的追求的数年的要求,现在终于变为了现实。
头发花白的刘征琨在走向主席台时,步履有些艰难,在外人的眼中,刘征琨是个亲荷派,16岁留学荷兰,28岁回到坤甸,带回了一个荷兰媳妇和一个儿子,甚至于荷兰语说的都比国语流利,这成为一些反对者指责他一个理由。但现在却没有任何人质疑刘征琨所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