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
初起的红日并没有驱散笼罩于深山间寒气与浓雾,厚实的积雪上不断的响起的脚步踩踏时发出的“吱吱”声,一群穿着白皮的人小心翼翼的在雪林间行走着。
“咕……”
肚子里传来咕声让凉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朝周围看了眼,身边的同志对凉子抱以善意的微笑,饥饿是游击队员最大的敌人,尤其是对于这一支,如果不确定安全,可能一天、两天都会滴水进的游击队更是如此。
凉子朝队伍中间望去,走在队伍中间的是这支“赤军”领袖大岛康行和福井川二位先生,两年多来,无论面对的环境多么艰苦,但他们二人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为建立一个“没有压迫的日本而战”!
远远的望去,大岛康行瘦的几乎是皮包骨的地步,一双曾经有神的双睛,此时也显得有些灰暗。
“大岛先生越来越憔悴了!”
背着步枪的凉子如此想道,同时朝他身边的留着一脸凌乱的胡须、身背着一支轻机枪的福井先生望去,如果说大岛先生是这支“赤军”的精神领袖的话,那么福井先生无疑就是这支“赤军”的灵魂之父。
自“红三月谷地”陷落之后,在福井先生的率领下,一支小部队保护着大岛康行突出了重围,近三年来,这支小部队在福井先生的指挥下,在赤石山脉展开了最为艰苦的游击战,凉子记得这支部队最多的时候,有2400多名赤军战士。
从那时起,在赤石山脉崇山峻岭、千崖万壑之中,在穿插与反扑、突围与“清剿”的日子里,正是福井先生率领游击队员们顶酷热、冒严寒,昼行森林、夜宿山洞,在这里坚持了近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
“呱。”独独的一声。停了片刻,又“呱”的一声。是一只很大的鸟,声音粗哑,却很有穿透力。
听到鸟叫声,福井川举起左手一挥,正在行军的游击队便立即停了下来,警惕的朝周围望着。不一会几个白影从远处的雪林奔了出来,这是福井川派出的侦察兵。
三年来,这支仅剩下不到800名战士的游击队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根本原因就是福井川相信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派出最信仰坚定的战士充当侦察兵,正因为如此,福井川才能一次又一次带着这支硕果仅存的部队侥幸逃脱敌人追捕。
“原地休息!开始做饭。”
在侦察兵汇报后,福井川便开口命令道。收到命令的游击队员连忙从从口袋里取出木炭、碎煤块开始升火,之所以用这些东西做饭是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烟火,近三年来,曾有无数支赤军部队被做饭时的烟雾出卖,甚至于连腾田同志的牺牲都是因为烟火的出卖。
“福井同志,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已经了一周没有发现在进剿的白匪军了!他们会不会是在酝酿着新一轮的重兵围剿。”
在距离游击队员约有十余米旁树边大岛康行悄声问道身旁的福井川。
自己能够坚持下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福井的鼓励,如果没有他的鼓励,自己也不会一次又一次从崩溃的阴影中走出来,虽然建立一个“新日本”是大岛的至高理想,但三年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已经让曾经的那个信仰坚定的大岛发生了动摇。
“大岛同志,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一个事实,我们的革命事业即将迎来新的辉煌!”
和大岛的绝望相比,福井川显得非常很冷静,即便是在他的眼中仍充满着对未来的期望,这也为什么游击队员们将福井视为“赤军灵魂”的原因,或许大岛是领袖,但真正的灵魂却是福井川这个神户工人心中的“为我们说话的人”。
甚至于在日军参谋本部的情报中,同样显示着这个在火灾中失去全部亲人的福井川,是“日本赤军”之父,正是他在神户创建了日本工人的第一支秘密武装,武装起义的第一枪同样由其打响。
“大岛同志,自元旦至今,中日两国间的关系因为关东州而日趋紧张,一个月前,中国的新闻中提到他们的外交部向田中政权抗议其向朝鲜、关东州增兵一事,从新闻上看,田中伪政权已经向朝鲜、关东州增派了六个师团,大岛,白匪军只有17个师团!先前其在两地已驻屯的3-4个师团,那就意味着现在整个日本只有6-7个师团留守在本土,我相信田中一定会进一步向的朝鲜、关东州增兵,要知道对中国妥协不可能出现在田中的大脑中,最近四个月来我们的暗兵不动,至少让田中和白匪军的高层相信一点,日本赤军或许已经自我毁灭于赤石山脉的腹地!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把围困在这里第五、六两个师团撤走,以充实的朝鲜和关东州!”
在说话时福井川的眼中带着此许兴奋之色,表面上这些情报是从收音机上获得是不假,但只有福井川知道,这些情报实际上是收音机中国广播内参杂的密码情报,情报上让自己做好再最后的准备。
“真的吗?”
这个好消息让大岛眼前一亮,对于现在的大岛而言,每晚和那些女游击队员缠绵,或许是摆脱一切恐惧最好的良好,对于福井的话,大岛百分百的相信,这种相信源自于两个之间经过死亡考验的友谊和信任。
现在的大岛康行,早已经不是那个率领着一百余名武装罢工工人发动起义的那个“起义者大岛”了。
“相信我,如果没问题的话,这两天,我们的情报员就会把山外的情报传回来!”
福井点了点头,然后朝山外望去,自己的这支赤军部队的斗争是在与世隔绝、闭目塞听的情况下进行的。自己甚至不知道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除了自己这支赤军部队之外,是否还有其它的赤军部队的存在,但现在却是国家最需要的自己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祖国,无论如何都要远成这一次任务。
就在福井和大岛一边轻聊着,一边的拿着半生不熟的野菜饭团充饥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哄乱,对于这些纪律严格的游击队,这种哄乱是非常鲜见的,甚至于还传来了笑声,正在福井准备训斥他们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时。一名侦察兵满脸喜色的跑了过来。
“指挥员同志!您看……我们在树良山发现了另外一支赤军!足足480人!我们已经确认过,大都是红色森林团的同志!他们的指挥员是红色伐木工人团的团长大山木野。”
红色伐木工人团!这支自己进入赤石山脉后,以伐木工人为核心建立的部队,这支部队几乎就是自己的亲信,当红三月谷地陷落时,他们就已经没有了消息,大山木野!他……是自己的铁杆亲信,早在神户时就跟着自己参加了革命。
听到这个报告,福井连忙推开的眼前的侦察员,朝不远处的那群衣着褴褛的游击队员跑去,他们大都已经瘦的几无人形,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破旧棉衣,棉絮大都裸露在外。
“福井先生,红色伐木工人团指挥员大山木野向您报到!”
身上的军装早已破败不堪的大山木野神情激动的跑过来的老上级立正报告。
“大山!”福井川一把抱住眼前这个瘦的已无人形的部下,狠狠的拍着他的后背。
“同志们!”
几分钟后,福井川站在山坡上,看着眼前的汇合在一起的“强大的赤色武装”,面对着面前一千多名疲惫的指战,福井川笑了起来。
“白匪军将军们和反动派向外界吹嘘说他们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彻底的把我们消灭了,红色的力量在日本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我们现在却好好的在山上聊着天,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好好的给他们来一下子。”
疲惫的官兵们立即笑了起来,脸上满是骄傲之色,在并不大的赤石山脉,他们夜间行军作战,白天藏进密林深处。由于敌人搜剿严密,他们很少在一处过夜,有时一晚上要转移好几个地方。但最终在敌人的重兵搜剿下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雪地里,一个女人单独一人艰难的行走着,这个女人很漂亮,同样非常娇艳,如果有人看到她的话,一定会认出她——惠子,她是本地非常有名气的一个妓女,她的男人是一个煤矿工人死在矿难中,迫于生计,其在驻军附近一家妓院里做了妓女,因为姿色不错,几年来多少积下来些许名气。
穿过一片雪原后,小心翼翼的朝周围看了一下,女人才在一棵雪松旁将一张纸卡在割开的雪松树皮下,随后便步履艰难的离开了这里。
“但愿他们尽快收到这份情报。”
在离开时,女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林,脸上露出的笑容足以让每个男人为之心折,等待了数年,终于……
几个小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山林边的这棵雪松旁,用刺刀将树皮再次划开,随后离开了这里。
“包围我们的第五、六师团已经在过去的两天中撤了出去,他们被调到了关东州!大岛同志,我认为我们等待的时机已经到来,我们应该利用现在这一宝贵时机,扩充我们的力量,同时利用白军主力被调派出国的时机,向白匪区发起进攻!我们已经沉寂了太长的时间!”
收到惠子传来的情报后,强压着心中的惊喜,福井川劝说着身边的大岛,敌军的撤出意味着三年来压在自己头的紧箍咒得已解脱,在日本本土发动起义,是对祖国最有力的支持,那怕是牵制一个旅团的日军,那么自己的祖国即少面对一个旅团的敌人,胜利的希望即多那么一分。
“可……福井,我们现在的力量实在是非常有限,总共不过一千多人,依靠这点力量,即便是发动了起义,无疑也等于以卵击石!”
大岛康行不愿意冒险,至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虽然大岛在心中期待着白匪军在中国受到重创,甚至于全被消灭,这样的话自己或许可以……但,现在发动起义有些为时过早。
“大岛同志,我们的力量是很薄弱,但不要忘记,过去我们的力量比现在更薄弱,一但我们发动起义,将会有很多不堪压迫煤矿工人、伐木工人可以补充到我们的队伍中,白匪军是消灭了我们的主力,但不要忘记被我们点燃的反抗之火,已经的在穷苦的工人和农民心间点燃,现在之所以沉寂,是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的已经不复存在,我们必须要通过行动,向世人证明,日本的红色力量仍然存在着,他们仍然在坚持着战斗……艰苦的游击战对我们而言是一次最实际、最生动的锻炼和考验。三年残酷的游击战,淘汰我们中间意志最薄弱者,锻炼了我们的部队!只要我们抓住这一富贵时机,日本就将在不久之后迎来新生,我们亦可走出深山向城市进军!我们不会再甘愿窝在深山中进行游击战!一但积聚了足够的力量,我们就可以夺取城市,进而解放全日本。如果我们等到的中国人消灭了白匪军的主力之后,才展开行动,那些资本家的走狗会将我们称为国家的叛徒。”
“……我们想搭个竹棚,怕砍竹子发出响声。割树皮搭棚,可用的多了敌人也会发现剥了皮的树。而且去森林边割草、采集野菜又太过于危险,所以,多数情况下我们们只好露宿过夜,夏天时还好过一些,但是冬天……我们伐木工人团就是这么减员上千人……。”
在回忆起过去的岁月时,大山木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自己的这支部队能够生存下来,靠的是对大山的了解,但是即便是再了解,也无法对抗的冬日的寒和缺衣少粮的困境,自己的部队有一半的战士都是饿死、冻死,而不是牺牲在和敌人的战斗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福井先生说,很快我们就会发起反攻。”
凉子抱着身边的大山,似乎是安慰着眼前男人,他们尽管不是恋人,但在过去却积下浓重的战斗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