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认真研究了一整天的火器图纸绘制技巧,都没空关心文哥儿跑哪儿去了。
本来他以为文哥儿会在外头把晚饭也解决掉,结果快到饭点的时候文哥儿居然回来了,还兴致盎然地说给他带了样礼物。
朱厚照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在文哥儿那儿收到的礼物,基本上不是拿来打发他就是拿来埋汰他。他一脸警惕地接过文哥儿递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首先看到的是里头塞着的旧报纸和稻草。
等到扒拉开那些玩意,才看到里头静静躺着只小猪茶壶。
旁边还围绕着几只配套的、刻绘着小猪图样的紫砂茶杯。
朱厚照:?????
文哥儿一脸悠哉地坐到边上,依葫芦画瓢地把金沙寺住持的说法照搬了一遍,说今年是癸亥年,十二年前风靡一时的猪仔窗花再度称霸窗花市场,紫砂壶这一新兴产业也与时俱进地采用了这些图样。听人说,当年连皇宫里都贴这样的窗花!
文哥儿讲完后还转头问朱厚照:今年皇宫里贴了什么新花样?是传统样式还是猪猪样式?
朱厚照觉得自己好气,偏又逮不着文哥儿的错处。而且这套茶具多看几眼感觉还怪可爱的,哪怕明知道文哥儿有意在埋汰他,他还是舍不得不收!
朱厚照哼道:“说好要比试,你跑去宜兴买茶壶?”
文哥儿纠正:“不是买茶壶,是住持非要送我的,盛情难却!”
朱厚照道:“那你的图纸画了吗?!”
文哥儿道:“这么重要的图纸岂能说画就画?没有完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下笔的。怎么?殿下自己没想法,想来查探我的图纸好学了去?”
朱厚照怒道:“孤才不是那样的人!”
文哥儿捧起桌上的茶浅啜一口,才慢悠悠说道:“那殿下就别问这个,瓜田李下的事得避嫌晓得不晓得?”
朱厚照气闷不已:“紫砂壶跟火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是趁机甩开孤出去玩儿。”
文哥儿道:“怎么就没关系?古语有云,‘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陶器需要烧制,火器的许多部件也要烧铸,许多经验本来就是共通的,我也是想通过观摩紫砂壶的烧制过程看看能不能激发什么新灵感。”
朱厚照问:“那你有新灵感了吗?”
文哥儿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道:“有点了,但还不清晰,我明儿再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准能有更明晰的想法。”
朱厚照觉得他就是在糊弄自己,一脸不乐意地道:“不行,我们得定个日子来比试,不然你磨蹭到回京都没出图纸。”
文哥儿闻言十分为难地说道:“那就五日为期吧,时间太短的话我怕殿下画不出来。”
朱厚照气呼呼地道:“孤一准画得比你好!”
文哥儿“嗯嗯”两声,表示“你说得都对”。
朱厚照:“…………”
更气了!
许是觉得文哥儿忽悠他的那些话挺有道理,朱厚照第二天也去看人冶铁。
他的好奇心向来十分旺盛,来了兴趣便从“铁从哪里来”一路探究到“铁器是怎么炼成的”。
矿场倒是不稀奇,他跟着文哥儿去运过灰,挖矿和挖灰差别不大。他还亲自拿起矿镐跑去敲了一会,发现这动作并不轻松,累得他气喘吁吁的,又不好意思喊累,最后命人中午给矿工们添一顿肉菜和白面馒头。
众人虽没拿到太子的赏赐,却能吃上一顿好肉,自是开心不已,亮出一口比黝黑皮肤要亮上许多的牙。
朱厚照留下吃了两个馒头,又去看人怎么冶炼铁器,这却是有些不顺利。
隶属于朝廷的工匠们已经熟练掌握高炉冶炼技术,整个生产线本来应该整齐而有序地进行,结果今天有个匠人身上不小心被烫伤了一大片,朱厚照过来时正好撞上他被人抬去治疗的场景。
那惨烈的伤势和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冲击性还是很强的。
负责人忙擦了额上的热汗,跑上前向太子告罪。
入夏后天气越发炎热,高炉冶炼的过程更是热得冒烟,工匠们状态都不太好,哪怕强调百八十次要注意安全,也很难完全避免意外的发生。
这就跟矿上死人一样,要出事儿谁都拦不住。
可现在在太子面前出意外就不是小事了,负责人诚惶诚恐地表示这不是常有的事。
朱厚照便问他要数据:今年夏天出了几起?去年夏天出了几起?前年夏天又出了多少起?处理这类事故的具体章程是什么?如果不幸失去了劳动能力甚至没了命,会给他们家人多少赔偿金?
这些问题问得负责人背脊冷汗直冒。
“殿下需要知道这么多东西,小的怕记忆有错漏,得回去查阅相关文书……”
负责人支支吾吾地说道。
朱厚照吩咐道:“给你三日,你查阅好了归纳出来交给孤。”
负责人自然不敢不应。
别看眼前的少年郎年纪小,他可是大明的储君啊,他的吩咐谁敢怠慢?
朱厚照碰上这样的事,不免少了几分探究冶炼技术的兴致。不过他还是把冶炼所里里外外逛了一遍,同样命人给他们加了顿肉菜和白面馒头。
这般举措自是迎来了一阵欢呼声与谢恩声。
换成平时,朱厚照早就得意洋洋了,这次却没太开怀。他回到东宫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问左右文哥儿有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