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门虽然不容易进,他们这些一个月进个十遍八遍的人却是不那么稀罕了。
李东阳揉揉文哥儿的小脑壳,说道:“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教什么吧。”
想到最近哈密卫的事,他又有点头疼起来,叮嘱文哥儿别再讲敏感地区的事儿。
要是下次他写个什么滇南往事,结果滇南那边也马上出事,那问题可就大了。
谁都得骂他一句乌鸦嘴。
文哥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嘴里还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再讲个出自诗经的成语故事好了。”
李东阳想到文哥儿把一首《绵》讲了一旬,一时不知该不该劝阻好。
丘阁老他们知道你一天到晚摸鱼划水吗?
想想太子才三四岁,也不急着讲什么正经内容,李东阳便也没多说什么,由着文哥儿去准备课程。
文哥儿费了老半天功夫把讲章理了出来,由李东阳揣去内阁。
李东阳接过瞅了瞅,感觉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内容有《诗经》,也有《尚书》,还带着点《春秋》,可以说是五经里头占了三经,要是能讲得让太子听得进去,确实是不错的课程。
就算实在听不进去也没什么,才三四岁大的娃儿,真指望他天资卓绝听啥会啥吗?不过是让文哥儿进宫去陪着太子玩耍罢了。
李东阳觉得内容没什么问题,便帮文哥儿把讲章捎到内阁去了。
内阁那边传看一轮,又递到朱祐樘手上。
朱祐樘打开一看,讲的是“惴惴不安”。
这词儿怎么瞅着让人不太放心?
不过看内容倒是还挺正常,基本都出自四书五经,属于皇帝和文官们的必读书目。
想到泪汪汪跟自己讨的儿子,朱祐樘大笔一挥,直接批准了文哥儿这次要讲的内容。
可以说是走流程走得十分顺利了。
文哥儿本来还打算第二天继续去太医院搞牙科会议,结果一大早就被李东阳告知他的讲章通过了,下午就可以马上进宫去了。
文哥儿:?
早知道掺点问题内容进去让他们打回来!
不过瞧他们这么快搞完三轮审核,他怀疑所有人都没怎么看。
既然下午要进宫,早上就必须留在翰林院读书了,要不然落下了功课会挨打!
社畜王七岁读了一早上的带薪书,吃过午饭后便颇为郁闷地进宫去。
相比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想上班”的文哥儿,朱厚照从用午膳时就开始期待文哥儿进宫。
知道文哥儿不会和平时那样陪自己用饭,朱厚照可郁闷了,吃什么都觉得不太香!
等瞧见裹得严严实实的文哥儿揣着手手优哉游哉踱步走来,本来正在杨玉陪同下(杨玉站在边上看着)堆积木的朱厚照立刻从坐塌上蹦下地,屁颠屁颠跑过去朝文哥儿得意地笑。
一副自己大获全胜的得瑟样儿。
杨夫人在旁看得直皱眉,只觉太子急匆匆跑去迎人着实不像样。
哪有太子去迎接别人的道理?
文哥儿瞧见朱三岁俨然忘了装样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由慢悠悠地把揣着的手伸了出来朝朱三岁见礼。
朱厚照瞧见文哥儿朝自己行礼,可算想起自己要有太子的样子了,又故作矜持地说道:“孤可没有盼着你来。”
文哥儿早习惯朱厚照这么说话,没忍住伸出手往朱厚照脑壳上薅了一把。
这次触感倒是毛茸茸的,毕竟冬天得戴着帽子保暖。
这本是师徒二人稀松平常的相处模式,文哥儿一抬头却瞧见杨夫人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出于对长辈的尊敬还是很有礼貌地向杨夫人问好。
杨夫人瞧着眼前这看似乖巧守礼的小神童一眼,终究没忍住提了句意见,让文哥儿不要有摸太子脑袋这种逾越举动。
文哥儿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他也是前两个月摸顺手了,都没注意东宫多了位杨夫人。
他很是惋惜地看了眼朱厚照圆溜溜的脑壳,现在这岁数不多摸几次,以后就真的没机会摸了,真是令人遗憾!
朱厚照听杨夫人这么一说,顿时又得意起来:“听到没,不许再摸!”
文哥儿对这事儿倒没多执着。
他回去揉弟弟妹妹脑壳也一样,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龙脑壳又怎么样,多揉几次也就那么一回事!
文哥儿一口答应下来,目光越过浑身上下冒着开心泡泡的朱厚照,看向了神色略有些局促的杨玉。
他主动向未来同事问好,愉快地和杨玉互通了姓名。
杨玉才到东宫没几天,除了他姑母一个人都不认识,平时也只能守在朱厚照边上当陪玩的。
朱厚照邀他坐下堆积木,他听姑母的话没敢坐;朱厚照问他问题,他很多也答不上来。
几次之后,朱厚照也不爱喊他一起玩了,一心等着他小先生进宫。
杨玉没接触过传说中的王家小神童,本来还以为这样聪明、这样出名的人会比较盛气凌人,没想到文哥儿居然主动朝他问好。
这对于在东宫煎熬了两三天的杨玉来说简直是如逢甘霖。
这小神童人真好!
姑母虽然也待他很好,可为人怪严肃的,还特别讲规矩,他心里难受也不敢和姑母讲。
杨玉接收到文哥儿投来的橄榄枝,把自己的名字给文哥儿讲了。
朱厚照感觉自己被无视了,顿时很不高兴。他气鼓鼓地说道:“孤写过,在信里!”
他都在信里写过了,文哥儿根本不用再问的!
文哥儿瞅着朱三岁那颗强行挤了过来、试图阻断他们相互交流的龙脑壳,只觉朱三岁果然不愧为三岁小娃娃,完全不懂人类之间的客套行为。
若是有人说一句“久仰大名”,他岂不是还要问“真的吗你说说看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