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玩沙子,别有一番趣味,微微湿润的沙子甚至更好塑形,文哥儿也不嫌粘手,带着朱三岁堆了半天沙子,堆了个没有城池的河西走廊出来。
“殿下想好打下河西走廊后要怎么办了吗?”文哥儿看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随口考校起朱厚照昨天留的功课来。
“建城池!”
朱厚照不假思索地回答。
文哥儿笑着问朱厚照:“殿下还记得在哪里建城池吗?”
朱厚照看了眼地形,回忆了一下昨天他们堆出来的河西走廊,凑到祁连山下指了四个位置。
他记得的,四座城池,就建在这四个地方!
文哥儿拿着树枝在湿润的沙土上写下四个城池的名字:武威、张掖、酒泉、敦煌。
汉武帝打了半辈子的匈奴,在送走了孤军深入敌后的霍去病、送走了花了十三年往返西域的张骞之后,终于在他四十四岁那一年的十月亲临靖远黄河向西远眺。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是十月,正是秋末冬初的好时节,天气应该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黄河边上应该有猎猎的风吹来。”文哥儿给朱厚照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已经失去了很多倚重过的臣子,可是他不打算放慢脚步,他站在黄河边上眺望西北,亲自为这四个城池取好了名字。”
朱厚照想想着自己将来哪一天也能站在黄河边上西望,心情就莫名澎湃,鼻端仿佛也已经嗅见了黄河浪涛拍起来的水汽。
哪怕黄河的水是黄黄的,那浪涛也一定很白,扑面而来的水汽肯定也是清爽沁凉。
他以后一定要去看黄河!
两个小孩对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渴望。
文哥儿本来讲得自己也挺心向神往,结果一看朱厚照那熠熠发亮的眼神儿,顿觉又坏事了。要是朱厚照以后一天到晚想往外跑,岂不是要成他的锅了?
不成,这可不成,他可是个好孩子,从不怂恿别人家娃到处乱跑。上次一不小心祸害了元思永,他心里头就很过意不去,第一时间跑去劝下了。
眼前这个小娃儿可是太子,他要是想到处乱跑,满朝言官怕是要哭倒紫禁城。以后他可是要去当御史的,怎么能早早把同僚得罪光?!
不应当,这不应当!
文哥儿开始危言耸听:“黄河边上危险得很,没什么好去的,每年都有爱凑热闹的人跑去看浪花,结果被卷进河里丢了命!”
朱厚照半信半疑:“这样的吗?”
文哥儿道:“当然是这样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可不能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它也坏得很,就算我们不靠近,也时不时会改道或者决堤什么的,冲毁不少屋舍和良田,比大雨还厉害!”
朱厚照一听,这比大雨还坏,顿时跟着骂道:“坏黄河!”
文哥儿把朱厚照忽悠过去了,继续和朱厚照讨论怎么经营河西走廊的问题。
朱厚照把自己昨天和谷大用他们讨论出来的困局告诉文哥儿。
西北没有人,根本没有人,他没有办法解决!
文哥儿道:“确实没有人,而且那边的土地很多都没开垦,很多地方根本没有栽种粮食的习惯。所以就算拿下了河西走廊,汉朝也想了很多办法、花了很多年才真正把它掌控在手里。”
朱厚照认真着文哥儿说话,仿佛拿下河西走廊的是他自己似的。听文哥儿说要花很多年、想很多办法,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办法!”
文哥儿道:“汉朝有位叫赵充国的老将军曾经三次向朝廷上书提出要在河西走廊屯田,他认为应该让士兵‘化剑为犁’,在河西走廊开垦荒地、种植粮食。等荒地都化作良田,自然有人愿意长久地在那边定居。”
化剑为犁这个词让朱厚照一下子注意上了。
本来他觉得拿剑很厉害,听到这个词儿他顿时觉得拿犁也很棒!
尤其是文哥儿还给他描述一下,说这些士兵虽然出身微贱,祖上没有什么显赫声名,自己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也不懂得什么时势与大局,甚至连他们马革裹尸归来时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姓名,可他们在国家有需要时可以提剑杀敌,太平无事时又可以躬耕田亩!
朱厚照听得由衷夸道:“化剑为犁,特别厉害!”
事实上明朝在边境也用的是这种“化剑为犁”的边防屯田法,包括陕西行都司在内的五个行都司都是军屯为主,出身军户的人把家眷都带到驻地去,从此在驻地长久定居。
他们遍布陕西行都司、辽东行都司这些荒凉苦寒之地,一代接一代地辛勤耕耘,一代接一代地戍守边关。
许多古人想出来的老办法,至今仍有许多地方在沿用,而且十分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