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蔫答答地走了进去,哪怕和平时一样凑到丘濬边上去了,瞧着还是少了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气。
现在好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不过从文哥儿这篇檄文来看,缠足确实有害无益。
他们这一连串人可都被绑在了致谢名单上头。
丘濬接过一读,脸色有点臭。
李东阳开了口,吴宽这个当同乡的也只能和他一起去逮王鏊。
文哥儿还不知晓他几个老师要帮他去把其他人弄上贼船,他揣着自己的新作跑到礼部衙门,悄悄探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里偷看。
丘濬:“…………”
文哥儿没想到还能收获丘濬的夸夸!
一个个把脚缠小了,走起路来都扶风弱柳的,哪有为人妇应有的样子?
丘濬搁下手里的笔问道:“你干了什么坏事?”
小孩子童言无忌!
早知如此,昨天就该直接给老丘看的。
就像文哥儿说的那样,她们可还肩负着生儿育女的重责,还是天足好!
他们琼州偏远得很,可没这么多缠足的人家。
李东阳道:“有什么好为难的,既然檄文都发了,接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他拍拍吴宽的肩膀说道,“走,我们去把守溪绑上贼船,千万别让他跑了。”
文哥儿这文章写得不差,骂得可谓是痛快至极,只是这里头与理学有关的东西兴许就只有“天理人伦”四个字了。
才四岁就敢搅得满城风雨,以后还得了?!
对哦,他才四岁!
像他家老妻当初就能从琼州老家走到京师来。
丘濬道:“朝堂上的事你就少操心了,我都七十多了,再怎么连累又能连累到哪里去?顶了天也就让我致仕回琼州去。”他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有谁那么不要脸,拿你个四岁小孩做文章!”
就跟他哥说的那样,这要是不把天理不容的锅扣到那些个“金莲癖”的头上,就该有人把天理不容的锅扣到他们头上了。
既然这贼船眼看着是下不去了,多绑一个算一个!
文哥儿见丘濬脸色臭臭的,不由忧心忡忡地问:“我不会连累您吧?”
文哥儿什么都敢干就不说了,王守仁得知后也是直接表示要把那檄文坐实了。这兄弟俩一个两个的,都没想过和爹商量一下!
王华看起来挺稳重一个人,怎么生出个这么能折腾的儿子?
文哥儿只得再次反驳:“……我又不知道京师会有地震。”
文哥儿觑着丘濬的脸色,先给丘濬递了份“致谢名单”。
明显就是做了亏心事。
丘濬道:“是不错。既然觉得不好自然该说出来,有什么不能讲的?”
丘濬道:“这不是写得不错吗?”
那些沉迷女色夸捧“三寸金莲”的家伙简直不像样!
文哥儿便把檄文掏出来给丘濬看。
丘濬早注意到文哥儿偷偷摸摸在那探头探脑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骂道:“来了就进来,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他一下子活了过来,高兴地说道:“真的吗?”
丘濬道:“你一四岁小孩,关心女人缠足做什么?”他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敏锐地追问起来,“你新写的文章呢?”
像那种缠到走不了路的,更是叫人想不明白。
文哥儿道:“我也没想到刚传完京师就地震了。”
李东阳见他咻地一下就跑没影了,不由对王华说道:“你家两个小子都不省心啊!”
文哥儿在门外挣扎来挣扎去,脸蛋儿不知不觉都皱成了包子。
于是文哥儿把自己叫说书人把檄文传播出去的事给丘濬讲了。
王华无奈地说道:“省不省心,我还不知道吗?”
丘濬接过一看,有些不明所以。
文哥儿听丘濬这么一讲,悬了一早上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谁找他麻烦就是不要脸!
要说翰林院中谁的文章写得最为酣畅淋漓、最能针砭时弊,那肯定得数王鏊了。
丘濬道:“现在倒是担心了,你把我名字写上去的时候怎么不担心?”
怎地这小子一副干了件大坏事的怂样?
那心虚样儿,只差没把“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刻在自己脑门上。
他又不是真的神童下凡,哪里料得到这种天降灾祸?
瞧着像是写了缠足相关的文章。
丘濬脸都黑了。
至于感谢他教了理学相关知识,这也不是虚话,他是给文哥儿讲过不少来着。上个月文哥儿特意来问他理学对女子的要求,难道就是为了写这玩意?
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敢情他一写好就扯几张虎皮直接传出去!
怪不得他管这叫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