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对?那肯定是哪都不对。
要道王显鸿当时是看文哥儿不怎会写字,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特意憋出段判语来嘲笑文哥儿。
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憋出来的判语能看吗?通篇是胡编『乱』凑,谬误百出,要是文哥儿直接抄出来的话那肯定能挑出几个错别字来。
好在文哥儿现在觉得自己字不好看,从来不肯在人前写字,不然王显鸿会栽得更惨——你都十几岁了,怎连字都写不对?!
不过现在也很惨了,些东西自己写的时候不觉得什,别人念出来时觉可太羞耻了。
王显鸿此时此刻点怀疑人生:我为什会在这里?我为什要承受这种事?我才十几岁,我大把的美事没享受够,难道今天要被祖父打死在这里了吗?
王显鸿目光幽幽地看向文哥儿,只觉自己可能错怪李兆先了。
李兆先不是自己不想出来玩儿,而是身不由己!
没一种可能,是文哥儿先祸害了李兆先,李兆先才没法跟他们出玩。李兆先见势不妙,特意把文哥儿带到顺天府学,来了个祸水东引——
要不怎解释李兆先突然把个三岁子带到府学来?难道是这子自己想去府学玩不成?
别开玩笑了,哪孩子自个儿想到学校上课的?
准是李兆先使的坏!
嘶!
好你个李兆先,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做出这种可怕的事!
当着外人的,王恕当然没训斥孙子。他对上孩儿熠熠发亮的眼睛,没看见文哥儿什恶意,估『摸』着是觉得这样好玩。
王恕罕地笑了笑。
可惜他那阎王似的老脸即使笑起来也不算善,反而让他亲孙子王显鸿更加战战兢兢。
王恕没骂人,他只是把文哥儿复述的判语逐句分析了一,客观而又犀利地指出具体哪些不对的地方。
不愧是过丰富地方经验的实干型官员,王恕很懂得何进行效沟通,与个三岁孩说话一个书袋都不掉,讲的全是大白话,任谁了都能明白是什意:狗屁!写的全是狗屁!
偏他话里没一个字在骂人,你觉得难受只是因为你确实很垃圾罢了。
王显鸿:“…………”
为什要他承受这种煎熬。
李兆先,我你势不两立!
至于文哥儿,王显鸿念头已经彻底通达了。
他从未见过这恐怖的孩儿,再给他十个脑袋,他都不会再跑去文哥儿说“拧脑袋给你当鞠球踢”。
瞧瞧这家伙,才三岁能他叔棋得旗鼓相当、能对好些天前的授课内容倒背流,特别会在长辈前装乖卖巧!
早这子这可怕的话,他哪里会去招惹这子?
真是悔不当初。
文哥儿哪里道王显鸿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他起了话头便与王恕聊了起来,聊天内容大多与他这几天偷偷读的《大诰》关。
王恕早年是大理寺出身,这两年又掌管着朝廷人事任免,对于《大诰》里头那些警示意味极强的案例自然倒背流。
他耐心解答了文哥儿好些个问题,见孙儿在旁得一脸茫然,才以身体乏了为由打发他们自个儿玩儿去。
三人从王恕处离开,文哥儿很些意犹未尽。
能不意犹未尽吗,这可是类似于国家副总理的人物!别说他亲自给你讲刑法了,算他只是随便问你句“吃了吗”,你不也得激动半天?
可惜王阁老年纪确实不了,文哥儿也不好赖着不走。
这王,身在福中不福!
文哥儿与王家叔侄俩走出一段路,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显鸿,眼里头很些羡慕,嘴里好奇地问道:“你怎好像很怕王阁老呢?你在外头不是很骄傲地说你祖父是阁老吗?”
这话王显鸿得咯噔一跳,忙看向他叔。
王承裕闻言把文哥儿抱了起来,问道:“他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文哥儿连连点头,并给出力佐证:“我那天回去问我祖父怎不当阁老来着,我也想当阁老孙子!是我祖父了很生气,差点要揍我了。好我跑得快!”
文哥儿提起这事儿些心余悸,显然当时确实是差点挨揍。
王承裕:“…………”
这要是自己孩子,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揍。
王显鸿则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这子是不是从来没挨过打?要不他怎什话都敢说?他自己在外头说了句“我是王阁老的孙子”,现在都心虚得不得了,这子跑去当问他祖父“你怎不当阁老”?
这子的胆子是铁打的吗?
王显鸿更确定了,惹谁都不能惹这子。
文哥儿在王阁老家玩了半天,口没遮拦地把王显鸿卖了个七七八八,才想起自己李兆先约。
他麻溜与王显鸿叔侄俩告了别,满怀期待地跑李东阳家玩去。
王承裕送走文哥儿,转头拎回准备开溜的王显鸿,把满脸心虚的侄子摁回原处。
“你父亲常年不在京中,平日里没好好管束你是我这个叔父的失职,”王承裕道,“你也不了,平日里爱出去胡混也罢了,眼你祖父刚入阁,你便打着他的名号在外头张扬,是想让你祖父的一世清名毁在你手上吗?”
王显鸿不敢吱声。
王承裕见他也道怂,自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王显鸿讲了王恕今的处境多不易。
他们不能只看到眼的风光,得看到风光背的重重危险。
要不他们家现在怎不轻易让人进?
“我祖父是阁老”这种话万万不可再随便嚷嚷。
这是王承裕头一次这样儿八经地告诫侄儿。
“我晓得了。”
王显鸿老实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