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赵氏也这么问王华。
王华便把文哥儿在谢家的表现与赵氏说了。
他今天也是试一试文哥儿,没想到文哥儿学象棋也很快。
六岁的金生还会犹豫着拿起棋子多问两遍,文哥儿却是一下子就学会怎么摆棋。
这说明他不仅会看骰子的数,象棋上的字也是一教就会。
得亏谢迁发现了这桩事儿,要不然他这个当爹的都给这小子蒙混过去了。
王华道:“我平日里不常在家,你须得多看着他点。”
小孩子有好天分就得好好培养,引导他把天分放到正途上,不能让他走了歪路。
赵氏知晓儿子聪慧过人,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世间女子能依仗的不多,无非是娘家、夫家与儿女。
她娘家寻常得很,王华若非是续弦怕也娶不到她头上。
丈夫虽温和可靠,可丈夫前头有过发妻、家中还有杨氏这个妾室,夫妻间能相敬相亲便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太多。
没生出文哥儿前,赵氏看着跟自己前后脚抬进门的妾室先生了儿子,时常郁郁不欢。
后来有了文哥儿,她心里才算是安稳些,不再日日担心自己会遭夫家厌弃。
如今听王华叮嘱自己好好看顾文哥儿,赵氏连连答应。
便是王华不说,她也会悉心照看儿子的。
文哥儿并不知晓夫妻间的对话,接下来几天他日日拉着金生下棋,俨然成了个小棋迷。
金生一开始不熟练,多下几盘也就彻底明白怎么玩了,渐渐也觉出些趣味来。
有时见赵氏坐在一边看着,文哥儿还会拉赵氏一起下,自己还没能讲话,便叫金生代为解释。
期间王守俭过来找他们玩,也被文哥儿教着学玩双陆。可王守俭才两三岁,哪里学得来,只能蔫巴巴地坐在一边看他们玩儿。
文哥儿兴头一上来,连祖父祖母那边的下午茶都被他给忘了。
一开始王老爷子没觉得有什么,等过了几天见文哥儿还是没影,岑老太太又在那儿看着茶点唉声叹气,他才绷着一张脸派人去喊文哥儿过来陪吃。
可不是他想孙子了,他就是见老妻不开怀,叫孙子过来哄哄他祖母。
王老爷子正这样想着,就见文哥儿领着金生过来了,金生还很宝贝地捧着副象棋。
文哥儿溜达过来,先跑他祖母身边一顿蹭,接着又拍拍旁边的空位,招呼金生把象棋摆到王老爷子面前,一副要和王老爷子一决高下的架势。
王守仁下象棋就是王老爷子带的,王老爷子见状“哟呵”一声,瘾头立刻上来了。不过他有点狐疑地看着文哥儿,不太相信文哥儿这么小就能下象棋。
别的不说,象棋的象字他认得了吗?!
真要会下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夸这小子一声天才!
小天才文哥儿压根不晓得自己越暴/露越多,见他祖父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怀疑表情,顿时不服输地当着他祖父的面噼噼啪啪地把棋摆好。
王老爷子本来还觉得孙子是拿棋子敲棋盘敲个响,可定睛一瞧却发现孙子竟都摆对了,对面的每颗棋子都摆在了对应的位置上!
这着实让王老爷子吃了一惊。
不过王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活成了人精。他要不是个奇人,也带不出王守仁这样的孙子。
王老爷子面上不见半点惊讶,老神在在地摆起了自己的黑棋。
他还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用很瞧不上文哥儿的语气说道:“你也就会摆个棋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文哥儿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怕思维基础比一般小孩好些,这会儿也看不出王老爷子是有意在激他。
他只觉得这个祖父整天绷着一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太过分了!
赢,必须赢!
文哥儿卯足劲和他祖父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双方杀到眼红处,文哥儿眼看胜利就在前方,兴奋地站来起来,迫不及待地喊出一个词儿:“——将将!——将军!”
王老爷子听到这么一声欢呼,还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转头看向岑老太太,发现岑老太太正既惊又喜地望着文哥儿。
于是王老爷子终于确定刚才不是他听错了,而是文哥儿真的会说话了。
这小兔崽子,赢了自己祖父有这么高兴吗?!
高兴到都能直接开口喊将军了!
王老爷子臭着一张脸说:“再来一盘!”
岑老太太说道:“来什么来,不来了。”她把文哥儿抱了过去,乐呵呵地哄文哥儿开口喊祖母。
文哥儿自己也觉得新奇。
他封印大半年的说话技能回来了!
小孩的声带发育起来可真够慢的!
不枉他每天坚持咿咿呀呀练习婴语!
文哥儿兴高采烈地在他祖母的教导下说起话来,让喊什么就喊什么,整个人都沉浸于“我终于可以说话了”的喜悦之中。
可惜受限于生理结构的发育情况,他能说的也只是些简短的词儿,接下来恐怕还是得随身携带自己的翻译(金生)。
不过这也够让文哥儿开心的了!
果然,比起他哥王守仁这种五岁才能开口的异端,他王小文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正常孩子!
以后他左手一个状元爹,右手一个大佬哥,时而啃啃爹、时而啃啃哥,日子想想就美得不得了!
天资过人的老爹和哥哥,带飞一下儿子(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胸无大志的小不点揣着手手,边畅想未来边往回走。
一切都挺美好,就是天色瞧着灰沉沉的,吹来的风也有点冻人。
一眨眼都快十月了,莫不是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