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差距。
在座的都不是官场新丁了,心里对此门儿清,言谈间自然是以谢迁为先。
谢迁是个善谈的人,脱下官服后与同僚相交更是随性得很,不时还开个无关痛痒的小玩笑。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佟珍才命人去取画来给大伙瞅瞅。
旁边伺候着的小厮听命而去,回来时身后却跟着个小尾巴,不是旁人,正是文哥儿。
原来小厮取了画经过后院,被文哥儿瞧见了,好奇地跟着人走。
佟老太太从小厮嘴里问清了前院的情况,知晓王华这个当爹的也在,便让文哥儿跟着过去凑凑热闹。
文哥儿看见他爹,迈开脚啪嗒啪嗒地跑过去。还没满周岁的小孩儿,走起路来已经又快又稳,着实叫人有些惊讶。
王华知道母亲也受邀来佟家玩儿,见到文哥儿也不惊讶,只教训道:“到别人家做客怎么到处乱跑?”
文哥儿随便咿咿呀呀几声,表示“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我甚至还不会说话”,看起来就是个非常无辜的奶团子。
众人见这小子一点都不怕生,还煞有介事地跟王华对话,也不觉被扰了兴致。
谢迁还朝文哥儿晃了晃面前小小的酒杯,笑着招呼道:“来,到叔父这边来,给你尝点好东西。”
文哥儿:?
别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懂,给小孩子喝酒可是会影响神经系统发育的,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文哥儿又仔细瞅了谢迁两眼,发现谢迁竟比他爹还年轻几岁,模样儿还挺俊,算不得什么糟老头子。
唉,长得人模人样,心眼却这么坏,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谢迁见骗不到这么个奶娃娃,也没太在意,直接把人拎起来,笑着说道:“你也是来看画的吗?”
王华道:“这小子懂什么画,估计就是看这边热闹跑过来玩儿。”
文哥儿本来不习惯被个陌生人抱着,等瞧见那古画被铺开在桌上,自己个头那么小是看不着的,也就勉为其难地就着谢迁的抱抱赏起画来。
佟珍见谢迁对文哥儿颇为友善,便抛开这个小插曲,给谢迁他们介绍起这幅古画的由来。
文哥儿是真不懂画,凑在旁边左瞧右瞧,没瞧出这幅古画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懂佟珍说的什么意境什么风骨,最终只能艰难地辨认起旁边的落款。
可恶,草书什么的根本认不出来。
这门艺术太脱离群众(文盲)了!
谢迁见文哥儿专心致意地盯着画上的字看,调侃道:“文哥儿这么小便识字了吗?”
文哥儿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转头去看喊自己的人,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这人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谢迁自是看不懂文哥儿狐疑的小表情。
他与王华既是同乡也是好友,对王华家中儿女的情况还是清楚的,满月那会更是派人去随了礼。不过文哥儿当时每天就是吃吃睡睡,自然不晓得谢迁给他送过满月礼物。
谢迁仅是打趣了文哥儿一句,就与其他人一起赏玩起眼前这幅古意盎然的画作来。
到这场赏画聚会散场时,文哥儿都睡着了。
王华有些无奈地从谢迁手里抱过自己的儿子,对谢迁说道:“这小子就是这样,有时候看我写字就好奇地凑过来,没看一会立刻呼呼大睡,以后怕是不怎么爱读书。”
谢迁家中也有几个孩子了,闻言笑道:“旁人都说‘三岁看大’,你倒好,没满周岁就操心起来了。我瞧这小孩儿机灵得很,以后一准有出息。”
虽是朋友间的客气话,王华听着也颇为高兴。他别过谢迁去接了母亲岑老太太,祖孙三个一同归家。
另一边,佟珍亲自送谢迁他们出门。
途中聊起文哥儿怎么会在佟家,佟珍提了一嘴说他母亲很喜欢这孩子,觉得看他吃东西特别香。这不,今儿他母亲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最拿手的风消糖,他这个儿子都是托小客人的福才能尝上一口。
谢迁听了眉头动了动,也没说什么,笑着与佟珍辞别。
谢迁回到家中,先去见了母亲。
他母亲邹氏自打过了五十五岁,便有些食欲不振,他一直有些忧心母亲的身体,归家后总陪邹氏说会儿话,劝她吃点东西。
方才听佟珍提及文哥儿的事,他便想到了邹氏吃不下饭的情况。
只不过那也仅是几句笑谈而已,不一定有用,谢家也不是没有小孩儿,连自家的小子们都没能让邹氏开怀,别家的小子哪有这样的本事?
等瞧见邹氏日渐清癯的脸庞,谢迁心中又有些动摇。
他决定先不与母亲说起此事,改日找个由头邀王华带文哥儿过来玩儿试试看。到时候成不成都只有他自己知晓,不至于闹出什么幺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