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诧异:“你看得懂?”
不等络央回答,他又说:“若是亭云如此说来,倒是也不算是离奇的......血亲极近而生的后代,确实相貌偏差要多,且体弱多病,寿难永长。”
他想了想他们所见的怪物:“生成如此的丑陋,不是简单的一代两代可以做到的。”
络央说道:“若是如此,那么血亲,加上寿难永长这两点,基本他们都要在少年时候就生子,然后尚未弱冠便离世。那么,也就是可以理解为,他们那些怪物中青壮年应该在十三岁到十八岁之间。是少年。”
赵南星点头,表示同意。
络央又问:“你是有见到那东西身手的,你觉得,那身手,是少年人?”
赵南星当然觉得不像。不过他也能寻到解释的理由:“这怪物已经已经成了怪物,自然是也不能够按照常理来推断的。而且......你想一下,你若是怪物的首领,你会派出青壮年来行事?”
络央想了想,摇头:“不会,青壮年不管是男女,都是最为合适繁衍下一代的选择,这种珍贵的年纪,应该是被最为珍藏的。派出来的,应该是可以成为弃子的。”
赵南星点头,继而补充:“或者还可以说,即便是不主动当成是弃子,也留着无用的鸡肋了。”
古人就有过如此的见解:说甘罗十二岁拜相,十三岁就死了,那么十二岁便是他垂垂老矣的年纪;姜太公八十岁才出山,寿命却长到了一百二十岁,于姜子牙来说,八十岁是别人的垂暮,却是他的青年时。
如今宋国历经战火,刚刚得享太平,朝臣和新帝殚精竭虑为民生计算,如今宋国有七十岁以上的老者的数量要比二十年前的时候多了许多,新生的健康孩童也要比二十年前大大的提高。这便是最为显着的太平和昌隆。
但是虽然如此,七十岁的老人依然是少数,故而才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法。若是谁家出一个百岁老人,朝廷都会亲自后赏,皇帝御笔提个字也不算是什么难事的。
但是对于地坑之下的那些“人”来说,或许到了二十,就算是垂暮之年了吧。如此短暂的寿数,在地坑中算来,已经不是适合担当上繁衍子嗣重任的选择了。这种人,再合适不过,成为“先头军”。
地坑中所有的东西都是紧缺的,除了年轻健康的人,还有可以果腹的食物。
在历来兵家的围城之际,城中粮食短缺的情况下,首先就会在确保军队的补给充足,若是不足,就会“征用”民间粮食。若是再不够,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就会开始吃老弱妇孺。
这甚至不是人类才会做出来的事情,而是出自于动物求生的本能。
为了生存和繁衍后代,本能就会促使人不惜一切的活下去,而且会想尽办法让年轻力壮的存活下去,因为这一类的种群才更加有机会延续未来,这种未来,不光是生命,还是文明。
......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赵南星的心弦。赵南星忽然说了一句不算是题外话的题外话:“我当年少年时候,在人间界听学,当日老师问我们,若是有一天,天下将被海水付之一炬沦为一片汪洋,这个时候有一艘船,可以承载九人。问我们,如何选择才能够保证这海水退去之后,天下还是我们为主宰?当时老师让我们畅所欲言,我们当时,聊得倒是十分的热闹。”
络央听着,沉默了片刻,说:“我在人间界不曾去过听学。”
听学是人间界的一种传统。每年会举行一次,一次为期一月。十分的热闹,很多因为种种缘故无法长住人间界上学的学子可以利用这一个月在人间界中自在听学,而授以学问的老师也不一定,有早已经入世的白发医官,也有终身在人间界教书育人的先生,还有一些赶上就是遇上,随心所欲的医术泰斗。
听学教的其实大多都不是医术,而是为人的道理。有的老师会把自己的游历见闻一一将来,有的老师会说一些遇到的疑难杂症,还有的,就如同赵南星当时遇到的那次一样,会说一些,别的以外,看似毫不相关,又不能够真的脱开关系的事情。
络央补充说:“我当年,一心闭门读书,我不是天赋很高的孩子,我师父和我说,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伤仲永之事,可是上天永远不会辜负一个肯下苦功的孩子。”
所有对于每年一次,每次一月的听学,她毫无兴趣。
人间界的弟子首要学会的就是随缘。
这年头,人和人之间的相遇相逢相爱相恨都是讲究缘分的。若是有缘,谢明望都可以遇到山大王喜结连理,若是无缘,曾寥寥一生不曾走出人间界都等不到她的情郎。
所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当年的时候,她没有见过少年时候的赵南星,如今,她还是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
搁着以前,络央只会觉得,这就是天意和缘分,许天意如此,令两人少年缘分单薄,当年听学的少年们每一个都穿着统一的校服,佩戴者通关的玉牌,可以随意的出入任何一间学堂旁听。包括络央这种关门弟子的客堂。她不禁想过,当年还是少年时候的赵南星,是以什么样子的姿态,穿着人间界的月白色的校服,跑过那长长的长廊,满面拂过的风都带着淡淡的草药的异香。他或许来过,偷偷的坐在后门的最后一个位置上,偷偷的听过和她同一门课。以他的天赋,若是半途离开,一定不是因为课程难懂,只会是枯燥乏味。
他或许还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夫子,瞄了一眼前面局促低头的少女,然后悄悄的溜走了。
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赵南星对她说:“听学这种事情,于人间界的关门弟子来说,确实有些浪费的。其实我们当时都是年少,正是在玩爱闹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怕死我们连玩心还来不及收起来,别提什么正襟危坐的听课了。所以人间界才会想出这种游学的法子。”
“我在人间界不曾去过听学,”络央再说了一遍,同时问他,“当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老师又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