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络央奇怪:“你要说我多此一举我也能明白缘故,害命也可以理解,谋财又是怎么说?”
赵南星却道:“你能片刻之间就领悟三重道理,那么最后一重,小师妹也可以自己解开的。”
***
“......”
络央被怼的没有脾气,尽管赵南星语气十分的温和,甚至带着愉悦,但是她依然听出来了被怼的感觉,络央道:“那么,这一次的毒,我还要不要解?”
赵南星这次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速度飞快,快到络央只来得及对上他那一双明亮如月的眼睛片刻,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短的缘故,那一番对视中,在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你给了希望了,若是现在反悔,你可就是恶人了。”
络央扎扎实实的为难了:“可是.......我若是给了冒霜夫人希望,那么会不会对那些女孩子们算是伤害呢?”
赵南星说:“这就是两难啊......人生时不时都要遇到两难的情况。比如一个被倒塌的木桩压住腿脚的人,是要等待援兵赶过来抬走木桩救回完整的腿?那么这中间耽误的时间有可能会让这个人直接死掉;是直接锯掉他的腿让他留下性命?他或许日后会千百次的怨恨你不肯再等等等到援兵到来再保住他的腿......这都是不知道的事情,这就是两难。”
赵南星道:“你以后在世上走,要经历的两难太多了。”
络央有点茫然了,本能追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赵南星抬起头,慎重其事应和她的视线,看着她的眼睛,道:“遵从本心——都说医者父母心,但是无人可以真正共情与对方父母,毕竟这世上,就连父母都是千奇百样的。所以作为医者,你也可以千奇百怪,不用活成百姓心中的医者,活成自己就行。”
有的父母爱子,愿意为了一个从襁褓中就开始体弱的病孩奔波一生操劳牵挂一生,恨不得代为其辛苦;有的父母,却嫌弃东嫌弃西,只恨自己孩子为什么不快快成才,好立刻开始履行奉养之恩,恨不得日日在子女面前倾诉其辛苦,再三强调父母之苦,而且这哭都是因子女而起,从而令子女生来惭愧,内疚重负.......
看得多走得多,医者就会越发的觉得,这什么所谓“医者父母心”这几个字,听来都透着茫然。
如同前方雾气缭绕,不见真相。
***
谛听观看眼前谢明望,也觉得这个谢明望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令人捉摸不透,不知如何评判。
他牢牢记着赵南星的吩咐,一路上不闻不问,只听谢明望吩咐就好。
偏偏一路上,谢明望对他并没有一字半句的所谓吩咐。反而对那个小傀儡,说的话实在是太多。
“好孩子,好好找,”谢明望语气温和,甚至温和过了头,用一种和小孩儿说话的调子在和那个傀儡说话,准确来说,是哄它,“把你的老巢找给我看。”
那个小傀儡重新安上了那一嘴的尖牙,长着大大的牙齿,耀武扬威的骑在一直大黑狗上,甚至还能从那张木头脸上看到一丝的兴奋。
那只大狗虽然看着黑瘦,却十分的高,生长出来修长的四肢开始奔跑的时候,谛听一度害怕自己会掉队。谢明望武功一般,但是轻功却十分的厉害,奔袭了大半个城池之后,他都没有掉一滴汗。
谛听一直以为他们会出城,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来到了城东尾处的一个庙宇中。这个庙宇还是个香火旺盛之地,此刻入夜过半,那门口的香炉中还有燃烧未尽的袅袅香烟。
谛听刚刚想问什么,小傀儡却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是它嘴里的尖牙上下碰撞出来的动静,它不光是牙关打架,而且还在小小的鞍上手舞足蹈,谢明望之前怕小傀儡被狗给颠簸掉下狗背,还给狗配了一个小小的马鞍,现在也不能叫马鞍,而是应该叫.......狗鞍?
无论是什么吧,一直穿着仙气飘飘的木头傀儡,在空寂无人的半夜街道,骑着一只狗奔驰在路上,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诡异。
现在那只狗也被小傀儡的“情绪”传染,不停的上蹿下跳,同时用爪子刨地,嘴里发出代表兴奋的呜咽声。
谛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他就是个听命行事的,于是习惯性的扭头去看谢明望的意思,眼神表达出来的内容十分浅显易懂:“然后呢?接下来呢?”
谢明望显然看懂了,然后扶住膝盖弯腰,笑眯眯地问小傀儡:“是啊......接下来呢?应该怎么办啊?”
谛听要翻白眼了。
但是谢明望却依然是笑眯眯的,好像真的在指望小傀儡能够听得懂并且指挥下令一般。
看着谢明望这样的自在,谛听都跟着犹豫了,难道......这傀儡已经厉害到这个程度了?他当时也在回马阁现场,见过那些傀儡舞剑的场面,包括那个“金枝公主”被赵南星给“逼死”的情形,也看到了。
当时,身为傀儡的“金枝公主”收到了赵南星的一道难题,无法做出回答,于是自毁。
如今,谢明望给的问题,可要比当时的赵南星困难多了啊......难道小傀儡也要被逼死了?谛听有些于心不忍:好歹在那个时候,小木头陪着他哭了一场......虽然那个时候,小木头的本意是在嘲笑他。
结果他不忍心了半天,小木头也没有真的做出任何自毁或者自残的举动,而是咔嚓几声之后,真的指挥那个大狗顺着围墙奔了过去。
谢明望和谛听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刮过,谛听的心紧张的扑通扑通,天哪天哪,傀儡还能自主思考,若是真的这样,以后说不定真的会有人爱上自己雕刻的木头美人都不一定........
他神游开外,等到气喘吁吁站定,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谢明望也没有再问接下来的打算了。
因为接下来,小傀儡要他们做什么,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狗洞。
小傀儡利落的跳了下去,一拍黑狗的屁股,黑狗立刻麻利的先钻了进去,而傀儡的身高和那个狗洞十分契合,它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这进去的架势,仿佛钻进去的不是狗洞,而是一个迎宾的大门。
此刻狗洞外有大风刮过,留下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