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沈归的盘算已经足够细致周全,但他也万没想到,李登这个‘老儒生、老商人’、竟然会提前准备的如此‘周全’;本以为自己就是李登的最后一手底牌、可没想到他也没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自己一人身上、竟然提前布下了这二十枚火药桶!莫非他天天坐在这些火药桶上面独处、自己就不觉得胆战心惊吗?
其实,这个极度危险的‘机关’,乃是李登当年入朝为相之时、高价请回几个南康的大工匠、设计建造而成的。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心中怀着怎样的念头、也知道自己将要踏上一条何等布满荆棘的道路;像他等聪明绝顶的大儒商,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下‘紧急避险’的手段呢?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了防止火药受潮失灵,李登仍然还保持着每年更换一批新火药桶的习惯,保证它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真正的派上用场。由此可见,他这位一手遮天的当朝丞相,日子也不是那么旁人想象的那般安生。
不过李登当年布下这道‘自毁机关’的主要原因,也并不是为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而是为了防止相府遇袭之际、书房当中存着的那些重要账簿与亲笔手稿遗失、落在敌人手上而已。
可以想象的是,只要这座丞相府来到了无法抵抗的危急时刻,那么只需一人从万长宁的厢房之中触动机关、之后便可以顺着近在咫尺的相府后门逃之夭夭了;只待机关触动,整栋相府书房、连带着那些正在书房之中寻找‘机密文件’的‘假想敌’,都会一起化做瓦砾废墟。
由此可见,这书生,也绝非是百无一用的。毕竟,在摸索如何‘正确使用火药’的这条道路上,饱学鸿儒的李登、与没怎么读过书的老太监牛皋,就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在沈归看来,这就是‘知识改变命运’的真实案例。
毕竟从古至今,这文人的心呐,大多都非常狠毒。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相府后花园的能见度也渐渐恢复如初。李登疾步走到沈归面前,先仔细探查了一番这位‘乘龙快婿’身上的伤势;发现都是不要紧的皮外伤之后,又向他打听了单清泉的状况……
最后,这位丞相大人才走到了生死未明的李福身边,朝着李乐安挥了挥手:
“沈归的皮外伤,就让孙二大夫简单包扎一下吧。乐安,你赶紧过来看看福叔……他好像还有一口气……”
李乐安听到父亲的话,再也顾不上吃沈归和颜书卿的‘闲醋’、急忙伸手拽下了孙白术腰间挂着的衣囊,飞速跑到了李福的身边……
一番探查之后,已经是一位合格医者的李乐安,神色竟然带上了一些惊慌失措。她抬起头来,朝着沈归挥了挥手:
“沈归你快来,对于这种伤势我没什么经验,一双手也抖得厉害、实在不敢冒然动手。我曾听师傅提起过,你虽然没跟她学过医术,但在医道上也颇有一番独特的见解……”
正所谓‘医者不自医’,无论是处于什么时期、习学的又是哪一门的医术,对于这个老规矩,也都是铭记在心的。
沈归闻言立刻跑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探了一番。但当他掀开了李福的外衫、一看见受伤之处,眉眼立刻一黯、对身边满面焦急之色的李登与李乐安摇了摇头:
“别费劲了…福叔伤到的是心脉……而且以他这般岁数,就算是林婆婆亲自出手,也根本救不回来了……”
李乐安跟随林思忧习血医道多年,当然也很清楚恩师那来自于地灵脉的独门神术——‘回春圣手’,究竟是怎样的‘运作原理’。正如沈归所说,李福如今的这个岁数,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力可以透支了,也无法再开口强求了……
反而是一向沉着冷静的李登,听完了沈归的话之后、立刻握上了老伙计李福的双手,一边语带颤音地对沈归‘央求’道:
“老夫虽然不懂医道,但医书也还是翻过几本的…如……如果真的伤到了心脉,那可是立死无缓的重伤…可这么久时间过去了,李福他……他明明还有一口气在的!沈归,你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都行……你……”
李登抽出了一只手来、略显慌乱地按压在李福胸口的大洞之上;另外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略嫌慌乱地看着沈归,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自己期盼之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