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长辈,先来这第一口。这一块肉啊,叫做脖仁,一头足重千近的牛,这脖仁肉至多也就能产一到两斤,可是最稀罕最好吃的部位了……哦对了,北燕那‘火锅’中的‘脖任’,颜重武夹给了牧北公王放的那位女婿梁京梁总提,想必他现在吃的一定很开心。”
刘半仙接过了料碗,把汆熟的牛肉片沾上了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酱料,刚刚放入口中便吃了个眉开眼笑,连嘴角的胡子都嚼地翘了起来。
随即沈归又伸手夹了一片红白两分的肉,落入了砂锅之中。这次时间倒是久了一些,大约十五个呼吸后,又连着料碗一起,递给了正在羡慕的注视着刘半仙的‘倒转阴阳’孙白芷:
“最近咱们受伤的人多了一些,孙二大夫您劳苦功高,来一块这口感醇厚的肥拼补补身子。嗯,北燕那一锅的肥拼,是裴涯负责置办的……只是不知道那小子如今到底想没想好。不过也都无所谓,他若是没想好,下一锅就不吃牛了,咱改吃人!”
紧接着沈归夹起了一片边缘带有一丝白色筋膜的牛肉,也在锅中放了大约十五息时间。而这一块,则被他分给了齐返:
“小返最近和太子爷比着赛地发国难财,如今这奉京城半数的土地房产都差不多姓齐了吧?既然最近这么‘废腿’,哥哥给你来一块五花腱子肉,补补腿脚;而北燕那一锅的五花腱,我可是留给了颜重武,让他自己去取了吃。毕竟一段时间的征战下来,他可比小返的活动量还要大的多。”
而后沈归看了一眼颜青鸿,伸手夹了一块奶白色、模样有些奇怪的肉,直接丢在了锅中:
“颜老二啊,这些部位的牛肉当中,只有你这一块胸口捞最为奇特。他的口感并不像肉,有的人觉得爽口,有的人觉得油腻;有的人觉得他是最好吃的肉,还有的人觉得他就是一块牛油。不过无论如何,你都得自己亲口尝试一番,才能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而北燕那一锅的胸口捞,就给了那位少侯爷郭兴,让他自己涮给自己吃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呢?好了,这个胸口捞的时间要久一些,我一般习惯涮个三分钟左右,再久一些也不是不行,全凭个人喜好而定。”
都分完之后,只剩下了他和宋行舟二人没有吃到。沈归思忖一番站起身来,把身后带着木轮子的小推车轻轻推倒宋行舟的身边:
“您是位手艺杰出的大师傅,又从小看着我们弟兄三人长大,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把您当做亲近之人了,而且就连今天这锅汤底也是您的杰作,若是没有您的秘方,沈某便只能用厚鸡汤做底的。至于这火锅该怎么吃,吃多少,吃哪里,想必您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而这些酱料都是我托人从南康高价购回的,索性全部送给你,希望您会喜欢这个礼物。”
最后他拿起身后的一个大酒坛,挥手打去泥封,一边分着坛中酒液,一边向众人介绍道:
“正所谓无酒不成宴席,今天咱们喝的酒,便是南康吴地的佳酿——会稽状元红。配着状元红来吃这种牛肉锅,更容易激发牛肉与黄酒各不相同、又相得益彰的甜味。当然了,北燕那一坛子酒,可就要送给阵亡在蒲河岸边的平北侯郭孝了!不得不说,我还是极为敬佩那位郭老将军的……可惜啊可惜……”
说罢沈归这倒好的第一碗酒,就被他高高捧起,面朝西南方向泼在了地上。在场众人心中都明白,如今沈归祭酒的西南方向,正是蒲河岸边、郭孝阵亡的方向。
“最后,沈某谨以这‘义安牛肉火锅’,祭奠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在天之灵!若没有她老人家,沈某也定然不会与诸位相识!虽然,他老人家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我这一生,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沈归摇了摇头,把有些纷乱的思绪抛诸于脑后,扯起一副笑脸,环视四周,朗盛大笑道:
“诸位,咱们开吃了!”
而躲在门外角落里偷听的奉阳公主与铁怜儿,此时听着正厅男人们的高谈阔论与嬉闹调笑,也都用手紧紧捂在檀口之上,忍着不敢笑出声来,直把两双看好的眉眼憋成了一弯新月。也不知道,此时这两位姑娘的心中,都在为什么事而感到高兴。
而东海关中,正在‘火锅之中’饱受煎熬的梁京梁总提,此时也感到周围传来的无形热浪。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城南都已经陷落在一片汪洋火海之中。不用看也知道,整个南城根本没有一丝救援的可能性了。
尽管东海关的南城门外不远处便是渤海的东幽湾,可南城门早就在那些漠北萨满的建议之下,由具有‘前瞻性战略眼光’的许师爷拍板做主,给封堵了一个水泄不通;而东海关南城因为距离东幽湾更近,平日里也是商业最为繁荣的区域;即便在和平时期里以外失火,发现的若是晚上半分,都只能等大火烧无可烧,自行熄灭;更何况如今在猛火油的加持之下,更是很快就蔓延开来。
一向治军严格的梁京,看着那些须发皆焦的军卒们,并未多说一句责备之言,反而还好言安慰了几句。
随后,梁京便把目光投降了东海关的东城门处,也是他们唯一的求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