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颜重武单手擎起刀杆,直起腰来大喝了一声。这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这傍晚时分的东海关前,在这两面环山的地势之前,不住回荡起来:
“郭孝,出来见某!”
他这一声刚刚落下,身后五千精兵也同时齐齐大喝:
“郭孝,出来见某!”
这五千余军汉的齐声嘶吼,可瞬间就在东海关中炸了锅,就连正在帅府内堂酣睡的平北侯郭孝,都被这齐声大喝从梦中惊醒过来。可他召唤亲兵的声音,却被平北军卒,那捂着耳朵的叫骂声所掩盖,几不可闻。
而小侯爷郭兴,早在颜重武出现之时便被亲兵唤醒。他此时已经来到了城楼之上,看着颜重武与他那身后不少于五千之数的精兵眉头一皱,随即点燃了一枚火把,朝着城下左右挥舞了两下,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颜重武,你若是想战,那么自来攻城,我平北军接着便是;如若不战,便速速离去,我们侯爷没闲功夫见你!”
此时颜重武刚欲开口,便被身后的护卫队长方钧平拉住,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即他挺刀指向郭兴:
“你就是把我侍妾的遗体抢走之人?”
“不错!”
“太好了,本帅今日领军前来就是为了寻你的!速速把我侍妾尸首还来,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定要你东海关十五万大军的头颅为她殉葬!”
郭兴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故作愤怒的颜重武,心头一阵冷笑:看来这颜重武虽然有勇有谋,但真是不擅长演戏。此时他定是被伪帝颜狩所迫,前来讨要南康探子‘黄鹂’的尸首,给自家那个太子爷擦屁股,想以此隐瞒自家密谋与南康结盟一事。
想到此处,郭兴也不拆穿,只是伸手挽过背后硬弓,搭箭在手,‘嘎啦啦’一声把弓弦拉出一个满月,箭尖直指城下那位‘不称职的黑脸戏子’:
“颜重武!我念你也是华禹大陆上的有名将领,这才把好话说尽。但既然你嘴里不干不净失礼在先,就休要怪我北燕人无情了。三息之后如不退去,我定会下令放箭射杀尔等。是走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时平北侯郭孝已经披挂齐整地赶到了城关之上,但耳边听见自家儿子的对应,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于是便未着急露面,任由他张弓搭箭,与城关之下的颜重武较上了劲。
“一!”
郭兴大喝一声,颜重武单骑出列,挺刀在手。
“二!”
郭兴大喝两声,颜重武低腰勒缰,双脚紧紧扣入马镫之内。
“三!嗖……”
‘三字’一出口,郭兴便松开了手中弓弦,精钢箭头在半空中反射出幽幽寒光,直奔颜重武身体右侧二十步开外飞去。方才搭话的那位校官,本也是个用弓的行家里手,单从自家小侯爷这一箭射出的轨迹就能判断出来,这一箭肯定是歪的不能再歪了。
没法子,自家这位小侯爷郭兴虽然文武双全,唯独在射艺上却没有半点天赋可言;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从南康商人手里高价购回那些犹如玩具一般的精巧连弩了。
对于这一箭,郭兴自己也根本没报什么希望。他自己也明白,颜重武八成就是为了对颜狩那道圣旨有所交代,才会不带攻城军械,硬着头皮来演上这一出戏的。而射艺如何,自己更是中心有数,颜重武可是久经沙场的一代名将,若是真被自己随手一箭射中,那才叫真的……
“啊!……”
郭兴刚垂下手中长弓,还未等自己的一张白脸红透,关下骑马独骑冲关的颜重武,便惨叫一声,身体栽落马下。
郭兴连忙向下看去,借着对方护卫手中的火把,一眼便看了个分明:自己射出去的那只箭,箭尾正在不停地摇晃,而箭头却已经深深插入颜重武肋下空门之处了!此时拿着火把赶来救人的护卫,急忙把身受箭疮的颜重武抬到马背上,一行五千余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稀里哗啦间跑了个一干二净。
城门之上的兵丁与军官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幽北蛮子到底干嘛来的?
那位精于射艺的校官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家小侯爷竟然已经能够精准地计算出骑马冲锋之人的提前量?
而刚刚一箭中地的郭兴,也看着自己的双手思考一个问题:这颜重武是怎么被我射中的?是方才天色太暗没看清楚?还是他想的太多躲错方向了?
而隐在一旁没有露面的平北侯郭孝,却是看着自己儿子手中低垂的长弓暗自琢磨起来:
“兴儿的射艺不是一向不精吗?难道最近他偷着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