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狩训斥齐王这番话,虽然极为诛心,可也不是没有爆粗的道理。这世间之事原本如此,颜狩已经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可这这二十年来他的帝位,也是终日笼罩在强臣的阴影之下。他早已习惯压抑情绪,带着面具生存;而作为一个帝王的威严与体面,早已经被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就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皇帝,此时面对自己的宫殿被一个糟老头轻易闯入的局面,也直接失去了理智。因为他知道,无论此事的结果如何,就算是把那老头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再诛他百族,自己成为天下笑柄的结局也无可改变,必然会传遍华禹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
任谁都不会想到,平日里最不把面子当会事的宣德帝颜狩,在这次被拂了面子之后,竟然彻底的疯癫起来!
而被辱及先父的颜复九,此时低垂的面目已是睚眦尽裂、血灌瞳仁!不过,如今双膝跪倒以头碰地的颜复九,心里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怨恨的对象是谁。
自己恨的是颜狩吗?可单就此次事件来说,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是一定是自己的责任。虽然颜狩泄愤的话中有辱及先父的地方,但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那毕竟是在他在受到莫大羞辱之下,才会口不择言的。若说对皇帝的怨恨,的确是有那么一些,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情绪十分复杂的颜复九,在听完了租户族兄颜狩的这番羞辱之后,忽然站起了身形。颜复九本身就极为高大,自打从军之后,又经过了太白卫前任统领郭霜的严格训教,更显英武不凡。平日里因为在心底埋藏的种种原因,总是有些习惯性的驼背弓腰,这才会让他平日显得那般颓废不堪。
但如今站立在宣德帝眼前的这位齐王,与往日相比却是截然不同的:他把腰杆挺得笔直,在一套太白将军甲的包裹下更是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勇武不凡;掌中紧握着雪亮长刀,眼神中尽是凛凛杀机,把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陛下,此事确是我太白卫的责任,这一点我无可推脱。可此事与先父并无干系!还望陛下不要辱及家严,毕竟家严是陛下的血脉族叔,也是颜氏子孙!臣马上就去亲自捉拿闯入宫中的老贼,臣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提着他的首级前来,以显我主天威!”
颜复九咬牙切齿的一番话说完,也没等颜狩的圣旨,挺刀转身便走出了冬暖阁中。这番杀气腾腾的豪言壮语,倒是把原本怒不可遏的颜狩说的有些愣神:在他的眼中,自己这个族兄本就是个浪荡公子的性子,跟自己那个二儿子一样,都是胸无大志、贪图享乐的纨绔公子而已;可就方才那一番言行看来,在他的骨子深处竟然还有那么些残存的英武之气,实在是另自己刮目相看!
“好!好!好!”颜狩看着他带着杀伐之气的身影,高声喊了三个好字:“朕哪里也不去,朕就在这东暖阁中,等着齐王提着那老儿的人头回来,以正朕的天威!”
李清看着转怒为喜的宣德帝颜狩,也是适时地说到:
“齐王殿下不愧是有着天家血脉的好男儿,单说方才这份勇武与豪气,比起当年的太白飞虎也是不遑多让啊!”
颜狩一听此话,也是高昂起了头颅。他一直以来都苦于麾下无名将的掣肘,只有一个颜重武还可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但幽北三路夹在北燕与漠北草原之间,就不得不把他钉死在边关之上。眼下颜复九既然能重新振奋精神,看起来日后在军务之上,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依仗信任的好帮手。
满身煞气的颜复九手执长刀,带着一千太白卫,朝着北门方向进发。待弓弩手全部占据了防守高位,刀盾长枪步兵也全部列好了阵型,由打远处就适时地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略显佝偻的身体。
“这他妈哪是哪啊?咋又走回来了呢?”
走在皇宫之中的刘半仙,正在不停地四下张望着,左手还不住的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的迷惑,却对远处严阵以待的太白卫,恍若未见一般。
“来者何人?你可知擅闯皇宫禁地是何等大罪?念尔年迈苍苍、须发皆白,若然此时束手就擒,本将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得一条活命。如是不知悔改的话……”
一身杀气弥漫的颜复九,话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一转手中长刀挽出一个花来,左手掐剑指状,指向远处正在挠脖子的刘半仙:“定要你死在万箭攒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