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法华寺,后院禅房里,四个老和尚对坐在蒲团上,密谈着事情。
“那个刘四郎,甚是暴虐。我接到高丽几位师兄弟的书信,说他在高丽倒施逆行,抄没了寺庙田产,逼迫还俗。已经有七十三座寺庙被拆除,四千多僧尼被迫还俗了。昔日的地上佛国,已成腥臭之地。”
一个矮瘦老和尚一脸愁苦地说道。其余三位老和尚却没有做声。
相比国朝以道教为国本,高丽和东倭都是佛教盛行。东倭好歹还有个神道可以抗衡,高丽几乎是佛家一家独大。这也造成了高丽寺庙侵占良田、私蓄僧尼,甚至诸多不法之事累累产生。大家都不是瞎子,知道里面的猫腻。
“现在国朝援征大军在高丽戡乱平叛,刘持明奉旨行事,高丽寺庙安心奉命就是。偏偏有人妄想挟持民意,迫使刘持明与监国郡主默认他们趁乱侵占的田产,承认刀兵不得入庙门的特权,一个个真是晕了头,乱了心智,跟东倭那些假僧人真大名有什么区别?”
一个胡须银白的老和尚开口道,他正是法华寺主持本秀长老。
“那也不该如此暴虐?以兵火焚毁寺庙,污辱佛门。”矮瘦老和尚强自分辨道。
“那是他们先坏了规矩。出家人四大皆空,却对田产财货念念不忘,这才惹来杀身之祸。”这次说话的是五台山清凉寺住持浮连长老。
“过去之事,何必争论,而今当务之急,是如何重振高丽佛门?以及不让高丽佛门之事累及国朝释门。”出来打圆场的是极乐寺住持了因长老。
矮瘦老和尚也知道自己过于偏袒高丽佛门。他跟高丽佛门关系密切,对面这三位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高丽佛门是死是活,他们不会坐视不管,顶多会站着看看。反倒高丽佛门被查出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有辱佛门清誉,让朝中对手抓到了把柄,这让他们忿忿不平了。
“援征行营的奏章有部分明发天下,高丽佛门不少寺庙,藏污纳垢,多行不端,已经在朝野上下引起公愤。道门那边趁机落井下石,自然观几个老道上奏,请派玄门羽士前往高丽,开设道观,教化百姓,安抚民心。”
浮连长老说到这里,狠狠地盯了矮瘦老和尚一眼,压低声音道:“浙西洞源山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以为引得人家脱道入释,那料得暗藏着大祸害。要不是这事牵连到北靖郡王那边,他们极力消除了证据,怕是佛门又逃不离一场劫难。”
矮瘦老和尚默然无语,许久才叹息道:“自从神武帝尊道抑佛,我释门数百年苟延残喘。那些百姓名义上拜佛求愿,实际上不过想多份心安理得。哪个不是上午拜了昊天三清,下午又来佛祖跟前求愿?真心信佛求解脱的又有几个?看着这些,师尊与我等都心急如焚,这才做下这些错事。现在想来,也是后怕。”
“不要后怕就算了。那些读书人,一个个盯着眼睛在找我们的差池。上次贾府丑闻,要是没人推波助澜,何至于闹出那么大风波。搞得京师权贵人家,现在都不敢与我们多来往了。”
浮连长老看来是个暴脾气,说的话句句直戳矮瘦和尚的心。
“听闻刘持明暗地里跟西洋妖教不清不楚的,甚至还支持他们在松江一带传教?”了因长老看到火药味越来越浓,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事他上奏过。当时他提举开元宫事,当兼管南直隶僧道分司公事,了解西洋景教是他职责所在。而后又上了折子,说明了情况,虽然准允度牒,修庙传教,也是在朝廷法度之内的事情,光明正大。”
浮连长老皱着眉头道,“这个刘四郎做事情,一向稳当,很难抓到把柄的。”
“我听闻松江的那个景教长老也去了高丽。”瘦高老和尚耷拉着眉毛说道。
了因长老脸上一喜:“这倒是可以做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