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行人的三艘官船连夜赶路,顺风顺水,转瞬就到了润州京口。打探消息的仆人也坐着快船赶了上来。
“快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贾宝玉比贾琏还在要着急。
他在京师里见过一两回被抄家的府邸,也知道籍没抄家的惨酷。抄没分严惩、减等、从宽三种情况。严惩是最惨的一种,不仅查抄全部家产,主犯流配,还要籍没直系亲属。或妻子同发往某某边塞军前效用,为军奴官婢;或没入教坊司,以为官妓,生不如死。
减等和从宽是恩自上出,圣上对部议定罪减轻处罚,通常是查抄全部家产,主犯流配,家人却免于同发往或没入教坊司,只是贬为庶民,是为减等。从宽则是不仅免于家人籍没为奴,还给予一定的赡养费,但查抄家产和主犯流配却是免不了。
贾宝玉见过被抄家的人家,披发赤脚,哭天喊地,人如草芥。想到神仙一般的甄宝玉和他的姐姐妹妹要是也成了这般,贾宝玉不寒而栗,心如刀割。
“回宝二爷、琏二爷的话,小的打探清楚了。前些日子,有太湖的水匪在运河望亭以东,苏州跟常州交界的地方劫船,抢走了三四百担茧丝。两州地方查了几日,毫无头绪。可这茧丝却是杭州织造局那边定的货,催得急。苏州和杭州只好延请神目御史刘状元郎,请他老人家出来查案。”
“刘青天端是厉害,半天就查出线索来,顺藤摸瓜找到了窝赃,是苏州一家大丝商。然后又用这大丝商把藏在太湖的水匪钓了出来,四五百人悉数被抓,还砍了几十颗脑袋。大家都说,这些水匪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明知道刘大人就在苏州驻守着,还敢在这里犯事,简直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屎。”
“休说这些没用的,我只问这事跟甄府有什么关联?”贾宝玉不喜这人话语粗鄙,又半天没有转到关心的正题,不由出声叱问道。
“回宝二爷的话,我给金陵府一位捕头塞了块碎银子,得知那窝赃的苏州大丝商就是甄府名下的产业,那被擒的水匪头子也招供了,说他们一直都是甄府豢养,专门给甄府生意场上的对手使坏。这次就是接了甄府传来的密令,到运河上劫船,再转给了那家丝商织丝。原本以为做得神鬼不知,却不想被神目御史给查了出来。”
“这件大案已经由苏州常州两知州、两处守备和奉命来剿匪的江南团练使同审联具,上报到了南都留后府和刑曹。留后府刑曹紧急行文金陵知府和守备,先围了甄府,拘禁一干人等,等圣旨下来再说。”
贾宝玉听得脸色大变,喃喃地说道:“这可怎么是好?宝玉贤弟这鸾姿凤态,神仙一般的人物,却是要凭白受贪吏猾胥污辱了。还有那些瑶池仙女一般的姐妹们,从此却是要落入无尽苦海了。”
想到这里,贾宝玉跳着脚说道:“船家,船家,掉头,我们回金陵去。”
贾琏一把拉住他,大声呵斥道:“宝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贾宝玉转过头来,双目含着泪花,一脸的痛不欲生,大声泣诉着,“琏二哥,我们跟甄家可是老亲啊,真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遭罪,袖手旁观不管了?”
贾琏看着悲痛欲绝的贾宝玉,知道他的性子,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顿了一下,只好叹息地说道:“我的宝二爷,就算我们想帮,却能帮着做什么?”
“这世道就没得王法吗?甄府贵胄高门,诗书传家,怎么可能会去做勾连水匪这无耻之事?定是有人冤枉,我要去金陵府,去南都留后府击鼓鸣冤!”
“宝兄弟,你也知道甄府是高门世家,谁敢去诬蔑陷害他们家?”贾琏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