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常应声扭头,对他笑了笑,又对那两个锦衣卫说了句什么,将人打发走才几步过来:“劭卿,周巡抚。”
亲疏立判。
李劭卿道:“我二人即将率军前往康城,孙兄若无要事,还请一同而往。”
孙常有些错愕:“我?”
李劭卿点头道:“柏大峥正在与我军和谈以图拖延时间,而我们的确也需要点时间在康城外布阵攻防,我想请孙兄代为传递我方信件,一来可以趁机打探康城的内部状况,二来可以避免我们陷入被动的局面,这个任务,非孙兄不能胜任。”
孙常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结结巴巴地找借口:“我走了……那赵城这边怎么办呢?”
李劭卿道:“先择一千户暂领赵城,倘若赵城不支,你再回来也不妨。”
孙常还想再说些什么,李劭卿却忽然对他拜了下去:“军国大事,还请孙兄勉力相助,李劭卿不胜感激,待来日平叛后班师回朝,必为孙兄请一大功,还请孙兄为江山社稷,为广西百姓献一回身。”
话都说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得了,孙常让人叫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千户,命他暂时掌管赵城的锦衣卫事宜。
其实锦衣卫这次跟随出兵,完全是来协助李劭卿的,压根没有什么事宜可言,而孙常找了这个借口,无非是不愿意跟随李劭卿去前线罢了——开玩笑那可是玩命的事情,而且还要去康城送信,万一谈崩了被抓起来,那可怎么办?
周维岳和他有同样的疑虑,孙常看起来就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而李劭卿却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万一这个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我军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搅黄了和谈一事,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他寻了个机会,将自己的疑虑悄悄告诉了李劭卿。
李劭卿对他直言:“孙常注定无法活着回长安,我将他叫去前线战场,就是想让他一去不回。”
远在长安的曹首辅特意将孙常送上战场,就是想看他英勇捐躯,搞不好连抚恤和追封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孙常归西。
周维岳却大吃一惊,孙知良和曹德彰联手结成政治联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基本上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两人一个是首席活太师,一个是大内总管;一个掌外,一个主内;一个欺压朝臣,一个构陷嫔妃;一个富得流油,一个黑的要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对搭档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严重的矛盾,严重到了曹德彰当年亲手提拔起来的指挥使,如今已经到了再留不得的地步。
听说孙知良还在狱中关押,孙常一死,基本绝了他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他定了定神,又问:“这件事你告诉我,没问题吗?”
李劭卿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所以还请维岳你保守秘密,不要随意乱说。”
周维岳这才反应过来,李劭卿这是将他也拖下水了,周维岳在官场上混的口碑不错,回头如果事发,皇帝发现他们是故意致孙常于死地的话,那从中央到地方,必然会有大量官员上奏为周维岳求情,既然救了周维岳,就不好不救李劭卿,毕竟俩人犯了同样的错误,一个判罪了,另一个也跑不掉。
周维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自然会助你,你大可不必如此算计我。”
李劭卿理直气壮:“怎么是算计,我这叫与你同荣共辱。”
周维岳不跟他胡搅蛮缠,只问:“孙常死了,你打算让谁来接手他空下的位置?”
李劭卿道:“他方才托付赵城事的那个锦衣卫千户陈科,你可还记得?”
周维岳点了下头。
李劭卿道:“那是九公主提拔起来的人。”
周维岳大吃一惊:“九公主?这里面还有九公主的参与?”
李劭卿急忙道:“你千万不要忘了你昨天答应我的,朋友妻不可欺,言而无信可不是君子所为。”
周维岳:“……我只是吃惊一下罢了,你不要多心,来你继续讲。”
李劭卿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当年真假战报案发,九公主在守卫兵部的卫兵中选中了一个人,负责看守冯行,让他在多次暗算刺杀中保得一命。作为回报,九公主将他安排进东宫做东宫侍卫,由此认识了太子,又由太子出手,将他悄悄塞进了锦衣卫。”
内宫有吴卫,外朝有陈科,在曹德彰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东西,也已经握住了足够重的筹码。
李劭卿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当年曾经他和他父亲李思从都在极力避免自己卷入政堂纷争,李思从自前线告老后,立刻进了军事学院授课,避免自己转任兵部的可能,而他更是多少年连长安都不踏进一步。没想到造化弄人,时至如今,他不仅卷入了纷争,还成了纷争中的主力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想起远在长安深宫的那个人,若不是因为她和她哥,李劭卿至今恐怕还是个蓟辽的小小守将——搞不好正在被曹派的总督穿小鞋,然后照他的性格肯定忍不了这样的区别对待,于是顶撞一发上级,再被总督大人恶整一番,凄凉地死在战场上,或者被人夺了军职赶出三屯营,前程尽毁,郁郁而终。
真是想想都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