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子茂等戌时过了将近一刻的时间才到倚云楼,他前脚刚踏进大门,九公主和傅博彦随后就到了。杭子茂有点惊讶,看看她又看看傅博彦,搞不明白这对已经退婚的未婚夫妻怎么又如此和谐地搞到了一起。
九公主迎着他不淡定的目光,很淡定的解释:“有点事需要和博彦商量一下,正巧他也打算在长安城中走一走,索性一同过来了,我们在这等下,一会那日松要来。”
杭子茂的表情更加不淡定:“那日松来做什么?”
九公主理所当然道:“我答应太子哥哥要带他在长安到处走走,毕竟远来是客,不好怠慢。”
杭子茂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也就是说,今晚我与你、傅大人和那日松,我们……四人一同赏灯?”
九公主兴致很高,笑着点头:“对呀,人多好,热闹。”
杭子茂脸上奇异地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连连点头:“对,人多热闹,这个赏花灯嘛,就要人多才有意思。”
九公主笑眯眯道:“说来我还真是第一次在上元节时出宫,不知道民间习俗,今日是不是应该吃汤圆?”
“你饿不饿?”杭子茂问道:“如果不饿的话,我们就等人齐了,去福兴斋吃汤圆。”
九公主摇摇头,又去问傅博彦:“你呢?可感到腹中饥累?”
傅博彦一直微笑着听他们说话,当下也摇了摇头:“福兴斋的汤圆的确味道一绝,你既然出来一趟,应该去尝一尝。”
九公主当即就将这个行程定了下来,又把头转向杭子茂,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刚见面她就觉得杭子茂有点不对劲,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衣衫有几处微微的褶皱,尤其是领口的地方最为明显,像是被人用力揉搓过一样。
“茂哥哥……”九公主怀疑地看着他:“今日上元佳节,你怎么没有带哪家小姐一同赏灯?”
杭子茂愣了一下:“什么?”
九公主的眼睛在他领口衣襟扫来扫去:“说来哥哥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杭子茂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忽然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并没有婚嫁的心思,何必着急。倒是你,都已经年逾十七,还被……”他看了傅博彦一眼,不说话了。
九公主没搭理他后半句,眼睛依然在他身上瞄来瞄去:“你若是中意哪家小姐,娶来便是,即便如今杭家不复往昔,但卫国公余威犹在,贵妃娘娘又没有被废弃贬谪,你依然是高门贵庭。”
杭子茂更加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不是!九娘,你误会了……”
他还没说完,那日松便出现在倚云楼门口,左顾右盼了一下,看到九公主一行,匆匆挤了过来。九公主站起身迎了两步,见他是孤身一人,笑道:“我以为你会同行。”
那日松做中原打扮,除去眼窝略略深了一点,其余竟完完全全看不出是个异族人了。他今日心情也好,与九公主玩笑道:“既然应了佳人月下约,又岂敢拈花惹草,负了你一片心意。”说着看了傅博彦和杭子茂一眼,叹了口气,又做出一副悲戚的样子:“只不想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九公主简直要被他酸倒,后退一步,打起戏文腔道:“先前还以为是惜字如金的公子,却不想是如此多嘴多舌的鹩哥。”
杭子茂毕竟和特勒打了那么多年,对铁勒人有种天生的敌对情绪,当下便冷着脸站到他俩中间,硬邦邦道:“既然到了,那我们也不要耽搁了,这就走吧。”
九公主走在杭子茂身边,低声劝他:“哥哥,毕竟大央眼下正与铁勒交好,你也不要老对人家甩脸色。”
杭子茂心说我甩脸色已经是客气了,等会万一真碰到了那个谁,就不是甩脸色那么简单了。
他们出门时,天色已经全黑下来,街上流光溢彩,各色花灯连成流光璀璨的光带,烛火迷人。
九公主从来没有在节日里出过宫,她也是爱玩的心性,当即便被街上各色商铺灯笼迷得走不动路,左看看右看看,草叶编织的小人、图案新奇的团扇,哪一件都爱不释手。
杭子茂背着手站她身边,道:“如果喜欢,不妨买下来带回宫里。”
“不必了,喜欢并不一定非要得到。”九公主恋恋不舍地放下一个小巧的胭脂瓷盒:“我们走吧,这么多人,估计福兴斋也要客满了。”
杭子茂装作不经意道:“说的是,不过这个节日,福兴斋一般都高朋满座,兴许会遇到熟人。”
那日松在他身后,忽然出声问了一句:“杭教授与人有约?”
杭子茂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说或许会遇到熟人。”
那日松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怎么没见昭平伯?”
九公主动作顿了一下,不期然又想起赐宴后的那日,他在宫中拦下自己的去路,说他并没有叛出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