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继一惊,这怎么可能?开国之处太祖便说前朝凡农税取一太过苛刻,调至二十而取一,再到朝廷有战时多加增收,那时才是十而取一……如今太平盛世,陛下早已下旨减轻了赋税,没记错的话他离开户部时已经降到了二取一。
若说黎县农税凡十取一,这怎么可能呢!
「大哥,你可确定没弄错?」
大汉咧嘴嗤笑,拍着胸脯高声道:「肯定没错,当年知县老爷还到处张贴告示,我家婆娘还揭了一张下来回家跟我叨叨个没完,我现在还留着呢!」
薛继心底一阵窃喜,还有物证?这是好事啊!
「大哥,小弟初来此处实在是了解太少,那告示若是无用,可否给小弟看看?」
大汉突然皱了眉,看着薛继有些不自在:「你这人怎么说话文绉绉的,东边的人种地还得读书啊?」
薛继顿时警觉了些,意识到方才说话没拿捏准腔调,忙讪讪笑了笑掩饰过去:「小弟儿时读过些书,后来考不上功名,这就回家种地了。」
「哦,这样。」大汉挠了挠脖子,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行吧,那东西我留着也无用,你要就那去吧,走吧上我家去我取给你!」
薛继从那大汉家里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一张破旧的告示就攥在手心里,这是个好东西啊,能定乾坤的物证。
听这大汉一说他便明白了,百姓闹事就是因为这姓何的胆大包天擅收高额赋税,他也是瞎了心了,真当百姓任他欺压不会反抗吗?
这么一桩事一出,随之弄明白的还有藏红花那一案,薛继之前还在疑惑,何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他一个小妾怎么能如此富裕?这么看来,他手里不干净的钱很多啊。
薛继又开始好奇了,这位何大人必定是初入行不久,也就是乾州这小地方没人重视,换了其他地方或是换了旁人,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报假税额上欺朝廷下欺百姓?
当然,薛继并不急着找上门去,相比之下他更好奇的是这姓何的要如何收场。
何知县不负薛继厚望,三日之内就软硬兼施压下了百姓反抗闹事的乱象,他将消息封死了,自以为一丝风吹草动都传不出黎县……他这算盘打得好,乾州这种地方,又是黎县这种偏远不扎眼的小县城,若不是薛继此时就在黎县之中,恐怕还真让他得手了。
亏得他想得出来,竟是装模作样演了一番好人,抹着泪跟百姓说朝廷开恩将赋税降至二十取一。
薛继心底好一阵冷笑,二十而取一,这姓何的到了这种时候还舍不得这点财源呢?
正是此时,王衢也不负所托将何夫人小产一案摸出了点儿底,那藏红花从何而来已经查出来了,正是何大人那位颇有心机的妾室,她命侍女大老远托付西域商人从外面带进来的,若非如此也不会错过了头三月这大好时机。
藏红花的来路底细都已经查明了,钱从何来也弄清了,薛继稍作思索,提笔将整理好的事情经过写下,一份写成了奏疏,另一份写成密信,照着老规矩一封送至中书省,一封送去宁王府。
刚入十月,何大人的妾室连同伸冤的妇人都已经被关了半月有余,是时候升堂了。
在堂上的仍然是那几个人,在一旁听审的官员中就有何知县。
这一回,薛继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这幅神情落入何大人的妾室眼中便更令她惶恐了,心底的心虚在作祟,教她浑身颤抖头也不敢抬。
薛继重重敲响惊堂木,却没急着说话,只是朝着身旁的王衢递了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
「押上来!」
只见衙门的小吏押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位侍女装扮的正是何大人的妾室身旁最受信任的下人,而另一位头上蒙着纱皮肤黝黑的壮年男子,他是卖藏红花给何大人妾室的那位西域商人。
薛继面上笑意一丝不减,看着地上跪着的已经花容失色的女子:「小夫人,这位西域商人名叫‘雷",你可觉得眼熟?或是耳熟?」
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的女人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冲着薛继一直摇头,口中不断否认:「我不认识他,不认识!我也没听过这个名字,我是无辜的!」
薛继看了一眼在旁听审的何大人,他果然是满面惊诧与不可置信,看来他终于发觉了自己宠信许久的枕边人心如蛇蝎啊。
「小夫人,你若是不记得,我替你说说。」
月前你问了同仁医馆的掌柜了解了藏红花这一味药,再通过‘雷"购得藏红花,因从西域送来路程遥远漫长,你错过了头三月的好时机,为了能解释的请何夫人一夜之间小产,你自以为聪明的诬陷了安胎大夫,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