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苍茫冷冽还未散去,学校的樱花就白中带红的盛放多日了。而樱花最美时,便为凋零之时。阳光如骅骝逡巡,一阵微风突然吹来,几树樱花仿佛落雪一般,在天空中漫天飞舞。几片樱花瓣,一缕绯红香。游人如织,一个扎羊角辫的少女,穿一袭殷红色的斗篷,在樱花雨中痴痴的等。“若苹……”霍晨歉疚的声音由远及近,扎羊角辫的少女漠然转身,脸上冷若冰霜。
霍晨薄唇亲启,“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不要怪涵蕾……”涵蕾是霍晨才认识半个月的白富美,霍晨看上了涵蕾的美貌和金钱,涵蕾看上了霍晨的帅气和才华,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领了证。在金钱的诱惑面前,霍晨放弃了若苹和曾经为之奋斗过的大学梦,突如其来的自我膨胀感,让霍晨举手投足都带着一夜暴富的轻浮,“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来噢,涵蕾说,你来了,她才放心……”若苹倔强地勾起嘴角,不卑不亢地回敬道,“涵蕾放不放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去不去都很放心,霍晨,我谢谢你的不娶之恩!”说完一脸孤傲的扬长而去。
樱花飘散,朝开夕凋。若苹步态翩跹地走了很远,直到确定霍晨望不见她了,才停下来喃喃自语,“电影再精彩,散场时也该坦然放下。可是……”淅淅沥沥,冷冷清清,几点樱花雨,疑是花下泪。若苹能做的,也只有控制好自己,以优雅的姿态转身离去。
这一幕恰好被在樱花林里漫步的蓝桉看到,心里对若苹既怜惜又钦佩,眼前所目睹的一切,让她瞬间想起了一个词——“物哀”。“物哀”之美在于静默,并非消极的心态,也没有颓废意识,而是感时伤怀的慈悲心。在这无常的世间,现实顺应着宿命的长河流淌着。悲泣于花开花落的短暂,还不如以美的盛姿,去装点事物的终结。曾几何时,霍晨和若苹也是相爱过的,他们看起来门当户对,只可惜霍晨的灵魂需求跟若苹不在一个层次,一点点浮于表面的物质欲望就打动了他。这样樱花烂漫的光景作为若苹初恋的句点是恰如其分的,而霍晨只够当这个场景的配角,他自己选择了提前谢幕,走到了另一个不露脸的配角身边。
“若苹,你比葬花的黛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呢!”蓝桉在心头暗想。正失神间,身边的皓宇忽然把亲手编的樱花花环戴在蓝桉头上,吓了她一跳。蓝桉抬起头抗议道,“你别这样!这花枝好好的长在树上,你干嘛要摘下来啊?”皓宇痴痴地盯着她,“为了哄你开心啊!”蓝桉粉靥低垂,信手拈花花不语,径自幽香。只见花环上的樱花都是五片单花瓣,粉红色的花瓣只有铜钱般大小,银白色的花蕊则像一粒粒小珍珠,晶莹洁白,楚楚动人。
蓝桉两手捏着衣角,犹豫着还是开了口,“皓宇,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只是我觉得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皓宇沉郁着脸看樱花纷飞飘落,直到枝头空空。须臾后,他苦笑着回答,“可以,那……你能做我的红颜知己吗?”蓝桉微微地点了点头。花落处隐约透着昔日的芬芳,漫天花雨,韶华盛极。那深入骨髓的颓唐,弥漫着迷离的美,任由人心头微醺的醉,蓝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并不是他不够好,只是在他之前,她已经把自己的爱都为另一个人燃烧殆尽,偏偏又来不及有任何结果。而最深爱的那个人,分明有着很多缺点,可是因为还未成熟,刻下了抹不掉的共同记忆。另一个完美的他,来的时间是那么刚好,看起来也很般配,不巧的是,他不是之前那个一起哭过笑过的他,只是相似而已。很可惜对吗?如果真的把两个男人交换和她遇见的时间,也许那个完美的他也还来不及成熟吧。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参与他人的成长,被悄悄的铭记,在不完美的时候成为无可替代的人。
皓宇还是把蓝桉送到校门口等开往市区的公交,周末的下午,公交站前人头攒动,一个少年的身影惊鸿而过,蓝桉猛一抬头以为是振平,定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蓝桉心头紧了紧,神情木然。回忆是残忍的,和亲手撕裂自己身上的伤口无异,然而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疼了,哦,因为她麻木了。哀,莫大于心死!那一霎那,她捂住被太阳烧伤的眼睛,再也不愿看夜晚的星星,只能守着一地伤疤,暗自叹息……
这时一辆公交车进站了,蓝桉回头跟皓宇告别后匆匆上车。汽车缓缓开动,手机忽然滴滴作响,是皓宇的短信:“如果你恋爱了,请告诉我!”有那么一瞬,蓝桉想叫住皓宇,对他喊,“要不我们交往试试看!”而最终她还是败给了烙进心底的恐惧。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呼呼地吹,她想流泪,但是眼睛干干的,哭不出的悲哀才是天大的可怜!
车上一阵喧闹,蓝桉被风吹得有些头疼,塞上耳机把音乐开到最大,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喇叭声不绝于耳,蓝桉一下子惊醒,睡意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她发现车窗外的街景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蝉翼般的纱巾,往日竖立在街道两旁的高楼,现在只能看见楼房朦朦胧胧的轮廓,仿佛周围白茫茫的一切只是海市蜃楼。汽车纷纷亮起车灯,晕开一片模糊的红光。“是起雾了啊!”蓝桉的耳畔似乎掠过了幽幽怨怨的笛声,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个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