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母后不许你吃,你父皇便偷偷叫膳房制给你,而今你父皇不在了,母后想,他肯定是不想亏了你的嘴的。从今而后,母后也不拦着你了,你长大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太后努努嘴,道:“尝尝看,味道变了没有?”
宬香捻了一颗杨梅蜜饯送入口中,一股酸甜可口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味蕾。味道一如从前,只是物是人非。而今再吃蜜饯,就没有了儿时躲着母后那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反倒觉得有些沉重。
太后也捻了一颗送入口中,皱皱眉又吐了出来,道:“好酸。”
宬香吐出一颗杨梅核,悄悄将眼泪抹了抹道:“母后,您对女儿这么好,干嘛还要那样对待皇嫂呢?”
太后愣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
“我听钟妈妈说,皇嫂怀着身孕,身体正吃不消的时候,你却要她在殿前罚跪。她肚子里可是我二哥的第一个孩子,您干吗要对她如此苛刻啊?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宬香的一席话似一根针,倏忽插进了太后的心房。
“母后,您也心疼心疼皇嫂嘛。”宬香倚在太后的肩头,道:“皇嫂是二哥的心尖尖,您又是二哥最亲最近的人,您和皇嫂起争执,岂不是要让二哥的一半跟他的另一半厮杀?再说,皇嫂又那么孝敬您,您干吗要偏袒那个赵可贞呐!”
宬香抬起头,扑朔着一双大眼睛:“母后,赵可贞作恶多端,您不能因为她救过您一次,就往了她曾经做过的恶吧?废宫里的那件事您忘了吗?”
这怎么可能忘呢?废宫虽然已经被先帝拆了,但废宫中发生的事儿,她终生难忘。
“赵可贞送给女儿的那个书童,分明就是赵府大公子的弄儿。母后,她们不仅不顾及女儿的名节,还不顾及女儿的安危。她们隐瞒赵枢的身份,把他送进宫来,谁能保证她们不是故意的?母后,那个赵枢在废宫里,差点把女儿掐死。若不是卫家公子来的巧,女儿的性命就难保了。”
“这些母后都知道,母后是因为……”太后倏忽咬住牙关。
“因为什么?”宬香睁大了眼睛,急迫的问道。
“没什么。”太后的神色归于平静。
“不可能,您刚才明明有话要说,怎么可能没有事?”宬香试探道:“莫非母后真有什么把柄攥在了赵可贞手里?”
“胡说!”太后倏忽站起身,默然走到了窗边:“母后堂堂正正,能有什么把柄?”
“那就怪了。”宬香低声嘟囔着向太后走去:“母后若是没有把柄,为什么要听赵可贞的话?刚才看母后的神情,母后对当年那些事并没有忘却,而且还流露出愤慨的神色,想必对赵可贞做这些事心怀不满。既然母后也无法容忍赵可贞,那就应该对她冷言冷语,为什么要对她一忍再忍呢?忍得连自己女儿的荣辱都不顾了?”
太后的嘴唇微微颤抖,凝了宬香一阵。无言,只是取了三支檀香,在烛火上点燃,插进了香鼎中。
“母后……”
太后微微垂下脸,叹了一声:“你走吧。”
宬香上前一步:“母后,女儿许久没见母后了,想陪母后住几日。”
“走吧,你还住承安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要挤在一处?”太后合十双手,在菩萨跟前拜了拜。
菩萨轻垂眼睑,睥睨世人。
宬香还不甘心,便也取了三支香,在菩萨面前拜了拜。笑道:“菩萨啊菩萨,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保佑我母后,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长命百岁?她从前很想,只是现在不想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上接过三根香,插在了香鼎中:“你还不回去?”
宬香看着太后,眼中有些莫名,笑道:“母后,女儿跟您分开那么久了,就让女儿陪陪您吧?”
“要陪,你明日早些来,也不必在这儿住着,母后晚间要念佛经,你吵吵闹闹,恐菩萨会怪罪。”太后说着伸出手,把宬香往殿外推:“走吧,别耽误母后念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