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束手束脚地等待日本人给你安排的工作,惜疆,”小野美黛正色道,“向栖川旬证明忠诚,并不是只有假造功劳一条路可走。”
谈竞向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苦笑道:“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样引入下一个问题。”
“你与我之间还要讲究说话方式?”小野美黛轻轻敲了敲桌子,“我们是在接头,不是在闲谈,更不是相互试探着想要……”她猛地住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然后低声发问,“你们那边有事情。”
谈竞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如何从他一句无心之言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于是赶紧否认:“没有。”
小野美黛仔细看他,从眉眼看到嘴唇和喉结,又将目光移上来:“你要问什么?”
“将我任命为中日共荣协会会长这个决定,是来自兴亚院,还是来栖川旬本人?”
“栖川旬本人,中日共荣协会是兴亚院一早就定好要成立的,栖川旬向兴亚院推荐了你,他们查阅了你的档案,采纳了她的建议。”小野美黛额外补充了一句,“共荣协会直接听命于兴亚院,而非领事馆,在执行命令的时候,领事馆也只能按照兴亚院的要求予以配合,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谈竞茅塞顿开,这才是栖川旬真正的用意,并非将他调离情报核心,而是将他当做真正的心腹一样放出去,替她攻城略地。中日共荣协会隶属于兴亚院,但会长谈竞却隶属于栖川旬,这是更加高级的信任,代表着他今后拥有一定范围内的自由决断权。
“还有,是日中共荣协会。”小野美黛提醒他,“虽然牌子上写的是‘中日’,但那不过是给汪家人看的,而你不是汪家的人。”
“我明白了。”谈竞在桌子上敲了敲,示意这场对话可以结束。他险些犯了绵谷晋夫曾经犯过的错误,近水楼台的优势是为了得月,而不是为了保住楼台。
小野美黛在离开前与他对了口供,当栖川旬问起来的时候,他们之间说过哪些话,聊了哪些问题,都要毫无错处,但两个人的记忆也不能完全一模一样,在核心内容相同的情况下,一些口语化的词要有细微差别,才会更加逼真。
两人认认真真地对完了口供,互相告别,一个回去汇报工作,一个去处理另一个棘手问题,但其实问题并不棘手,问题背后的人才让人是个麻烦。
金贤振一直默默等待着谈竞来找他说于芳菲的问题,他不是裘越,因此不会像裘越那样对于芳菲有超乎寻常的容忍度——谈竞不会将于芳菲带给他的困扰告诉裘越,因此后者也就没机会知道她这颗阴晴不定的绊脚石到底有多讨人厌。
谈竞请金贤振来自己家里吃饭,从馆子里叫了小半桌席面。现在他家里没有那些莫须有的监听装置,就连枝子都已去世,因此成了全天下最安全的所在。
金贤振照例调侃他:“终于肯让我登堂入室了?看来他们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要成一家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每个房间挨个看了一遍,不出意外地发现室内陈设同绵谷晋夫遗留下来的一模一样,不仅啧啧啧地叹息摇头:“我甚至要怀疑你中意的是那个日本人,而不是我姐姐。”
“你怀疑的没错,和你姐姐相比,我的确更中意那个日本人。”他冷着一张脸,将茶盏重重墩到桌子上,“他虽然麻烦,但至少是个有用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