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您的牵挂,即便是在牢房里,这样的牵挂也足够给我力量。”她轻柔地回复,像个真正的大和抚子,但左伯鹰知道这女子绝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柔软。她缺席了数月,秘书办公室空置的那段时间里,不光是这栋楼底下,就连日本本土和其他占领区都有人盯着它跃跃欲试。
但栖川旬没有给任何人机会,甚至连希望都吝啬付出。她将原本属于小野美黛的工作下放到秘书处,更高级一点的工作哪怕自己承担,都没有表露出要再找一名秘书代替她的意思。曾经有工作人员提议从秘书处提拔一人上楼,暂时代理总办秘书的职缺,却被栖川旬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如果提拔一个人上来的话,他或许会以为自己可以长久在这间办公室呆下去吧,那么等小野秘书回来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仅遭人耻笑,而且自己恐怕也会心有不甘。”栖川旬笑着表示,“况且我是个女性,还是和同为女性的小野秘书搭档更舒服一些。”
左伯鹰本来就很重视小野美黛,经过这件事后,他的重视又加上了一层尊敬。他知道在栖川旬因为兴亚院代表们的到来而暂时离开领事馆时,她的日常工作是由小野美黛全权代理,她们的批文语气和书写习惯一模一样,使领事馆楼下大部分人都以为栖川旬从来没有离开过。
左伯鹰有意留下来同小野美黛攀谈,同时在心里暗自揣测谁会娶走这个女人——她到目前一点成婚的迹象都没有,也没有和哪个男性走得特别近——或许她也会像栖川旬一样,在执掌权柄的时候选择不婚,等卸下王冠后才考虑个人生活。
女人就是麻烦。左伯鹰忍不住想,如果栖川旬和小野美黛都是男性,那婚姻就会成为他们的助力而非累赘——栖川旬甚至可以通过迎娶军部高官之女的手段来让自己获得更多工作上的便利,她本就是皇室成员,将女儿嫁入皇室宫家,即便是对于军部的皇族高官来说,也是一件大幸事。
他们的攀谈松散而漫无目的,但小野美黛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和不耐烦的情绪,直到她桌上刺耳的电话铃将他们的对话打断。
“你好,日本国驻滨海领事……是的,他在。”她将听筒拿离耳边,注视着左伯鹰,“是警察署的人,您麾下的特高课课长谈君说他找到了绵谷晋夫。”
“谁?”
左伯鹰的大脑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事实上他一度以为绵谷晋夫这条黄鼠狼他们这辈子也抓不到了。
“绵谷晋夫。”她平静地说,然后走过去为左伯鹰开门,“请您立即回去不属吧,我要将这个消息报给总领事。”
领事馆的全部武装人马倾巢出动,赶赴滨海城南抓捕一个化妆成商人的日本间谍“绵谷晋夫”。他们已经尽可能地防止消息走漏,但这次行动的目的还是像长了腿一样悄悄蔓延开来,虽然大多数人不知道其中含义,但熟知栖川旬同藤井家夙愿的人免不了感叹,这场战役从满洲打到滨海,最终还是决出了胜负。
但没有人注意到,提供信息的谈竞并不在前去抓捕的大部队里,或许注意到的人也不会格外关注,在中国,就连南京的那位主席都是二等人物,更何况是想日本人出卖同胞以换取富贵的汉奸呢?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下,谈竞敲响了一户人家的们,开门的妇人对他的到来十分惊喜,她说:“你老师正在念叨你。”
“我的错,我好久没有来看过老师了,”谈竞对她低下头:“岳师母。”
岳师母满面笑容地对他点头,透过她已经有些变形发福的身体,谈竞看到他这次要见的人正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报,他隐退了很久,仿佛休养得不错,一张脸都圆了起来。
谈竞将手里带的礼物交给保姆,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责怪,嫌他如此生疏客套,还说:“又不是没来过,又不是没空手来过。”
“就是因为空手来过,所以这次才不能空手。”谈竞对她鞠了个躬,“以前多谢师母照顾。”
岳师母有些惊,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丈夫,才伸手扶起谈竞:“你这孩子,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客气?”
而她丈夫已经站起身了,他将报纸放到茶几上,笑眯眯地对谈竞招手:“过来扶着我,我们到书房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