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钟声 热门()”查找最新章节!
谈竞再次拜访卫婕翎,他脸上带着跟小野美黛相差无几的愧疚表情,但小野美黛当时身处领事馆内,她的愧疚遮遮掩掩,而谈竞的愧疚却一览无遗。
卫婕翎审视着他的表情:“谈记者觉得对不起我?”
“七小姐……”谈竞低了低头,“对不起。”
“不必道歉,谈记者其实是在帮我。”卫婕翎道,“现在我是栖川领事的朋友了……”
她说着,皱了皱眉,自己咕哝了一句:“这话不对。”
谈竞打断她:“七小姐……”
“现在我受栖川领事的保护了。”卫婕翎说出这句话,然后满意地笑了笑,“不错,我受栖川领事保护了,过些日子我就会迁到这边来住。”
谈竞默了默,心知卫婕翎心里现在正恨着他,干脆也不分辨什么,只打开笔记本和钢笔:“我们现在开始采访吧。”
卫婕翎微笑着摆摆手:“不劳动谈记者写文章,我撰了一篇,你如果不嫌弃,润『色』润『色』就可以用了。”
她递了几页宣纸过来,竖排小楷,拿羊毫写的,笔迹娟秀,是大家闺秀应有的笔迹。但这样漂亮的一笔字,写出来的文章却满篇充斥着溜须拍马的句子,而且辞藻华丽,读起来朗朗上口,平仄押韵。
谈竞至看完了第一段,他无力地垂下手,像是丧失了继续读下去的勇气。
而卫婕翎则一直微笑着注视他,此刻道:“谈记者看不上我的文章,我写的没有你好。”
一篇溜须拍马的文章,我写的没有你好。
谈竞心想,她纵然不知道自己与栖川旬的确切关系,此刻也应该猜出一二了。
他有些惊慌,想要解释,于是结结巴巴地开口:“七小姐误会了……”
“谈记者不要谦虚。”卫婕翎道,“您的文笔,全滨海都有目共睹。”
谈竞更加窘迫,觉得周身的空气温度都升高了,房间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炉,蒸得他面红耳赤。
“我没有在为日本人工作。”他低声说出这句话,平日里挺直的脊背弓起来,像只煮熟的虾子。
“是,谈记者没有在为日本人工作,”卫婕翎神态自若地看着他,欣赏他的窘迫,而且面带微笑,仿佛是看一出滑稽戏,“栖川领事也这么说。”
她说完这句话,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也不喝,就那么捧在手里,拿眼睛瞧着他:“我这篇文章,谈记者拿去瞧瞧,有写的不好的地方,您尽管改。只不过发的时候我要署名,就属在你的名字后名,写卫婕翎。”
她伸出手,将手掌亮出来,像是怕他不知道“卫婕翎”这三个字该怎么写一样,一笔一划地描给他看。
谈竞没有看,因为他不会发这篇文章,更不会让卫婕翎的名字属在他的名字后面。
这篇文章被送到栖川旬案头:“卫七小姐要发在《『潮』声日报》上的。”
栖川旬饶有兴致地从头看到尾,用日语赞了一声:“好文章。”
老卫公是前清的进士,卫家子女四岁便由内府女眷开蒙,到六岁则正式请西席拜师,此后日日读书,笔耕不辍。
“我听说卫应国曾经考中过前清的八股秀才。”栖川旬对谈竞道,“不知谈君考过吗?”
“我考的时候,前清已经废除科举了。”谈竞回应,他脸上表情如常,没有任何情绪表『露』出来。
“谈君要为这篇文稿署名吗?”栖川旬回到正题,她在办工桌后面仰着头对他发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柔。
谈竞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如果领事认为我应该署名,那我就署名。”
“哎,谈君。”栖川旬叹气,“如果我只是想找听话的下属,那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把你的想法如实告诉我。”
谈竞没有立刻接话,他知道这篇文章在《『潮』声日报》发出去后的效果,尤其是还在他的专栏上,属着他的名字——谈竞这位铁肩担道义的记者形象立刻就会被社会质疑,从此之后,他那支笔的权威『性』便会大幅下降……他会慢慢地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这是卫婕翎的打算,卫婕翎被他欺骗过,因此想要在世人面前撕下他那张伪善的面皮来。
“不署名,只对我有好处;署名,会对领事您有大益。”谈竞道,“因此我希望署名。”
“请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栖川旬将宣纸交还给她,“将它带回报社去,好好修改,我想要看到您润『色』后更好的版本。”
谈竞对她深深弯腰,然后走出领事办公室。
他出门的时候,小野美黛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阅读报纸,读的正是《『潮』声日报》,阴云密布的只有他谈竞的经济专栏,其余的戏剧文学则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往日里谈竞来领事馆见栖川旬,从来不会在小野美黛这里多停留,他们两人相处得不和睦,只能勉强维持在栖川旬面前的和平,私下里从无深交。
但这次谈竞却一反常态,在她办公桌前停住脚步,反着看她正在看的版面:“这出戏是七贤桥日语学院的学生排的,我社李编辑为他们联系了场地,让他们有机会在玉屏剧院里演出,只演三场。”
小野美黛没有抬头:“看起来很不错,你们的李编辑能给我一张票吗?我想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