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拂晓,新港的枪声终于停止。
陈伯忠与马啸天也带领军队打开城门,迎接前来“平乱”的第十七军。
与此同时,冷锐也带着上峰的委任状来到城门口,宣布陈伯忠接替傅国栋成为甬城城防司令。
陈伯忠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笑容完全堆积在脸上,拱手抱拳不时向周围祝贺的人行礼。
冷锐将委任状给他之后,却是道:“陈司令,眼下新港租界被工会袭击,损失惨重,昨晚租界的英美法三国的领事和商会的洋人董事都已经致电过我,要求我们出兵阻止平乱,我已经汇报上层,上层决定从今日起甬城宵禁封城清党!”
陈伯忠与麾下士兵立正敬礼,目送着第十七军进城,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冷锐并未动用十七军进入新港,而是让陈伯忠亲自领队与马啸天一起,在甬城和新港两方面进行抓捕清理行动。
陈伯忠与马啸天站在新港关卡跟前,看着手上那厚厚的一叠名单,细数一下,名单上一共有一百五十个名字,都是这次必须要抓捕的人,而且冷锐还说过,这点一百五十个人连家眷都不能放过,如遇抵抗可以可击毙。
马啸天看着名单道:“司令,一百五十个人,连上家眷,怎么都得三百来号人吧?如遇抵抗又是什么意思?”
陈伯忠只是微微摇头,看向新港关卡内,从那些洋人士兵身上的鲜血,还有街头随处可见的尸体,都可以判断出,工会昨晚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整个工会总共加起来才多少人?就算他们有自动火器在手,毕竟是一群平民百姓,打打海警总局和监狱尚可,但要对付受过训练的洋人士兵,那简直是以卵击石。
先前与洋人军官的交谈中他们也得知,昨晚工会对洋人军营的进攻,打了足足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呀,就连那群洋人士兵都觉得惊讶,这群普通百姓竟然能抗住他们四个小时的猛烈反击,而且是在他们动用了装甲车和轻型坦克的前提下。
陈伯忠收起名单道:“上面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把工会和他们背后的人全部挖出来,然后又埋下去,埋得死死的,一个不留。”
马啸天担忧道:“司令,这种脏活让我们来做,会折寿的,对了,我之前听说第十七军里已经有好几个连长被捕了,说他们也是那边的人,当时抓出去就直接枪决了。”
陈伯忠道:“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儿吧,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要是不做,把柄就被冷锐捏在手里了,要想坐稳甬城城防司令的位置,就得脏活累活都干,等干完了,甬城太平了,我们也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了,走吧。”
接下去的几天内,甬城每日枪声不断,甬城外乱坟岗也在不断的增加新坟,奉化新军甚至用卡车将抓捕到的人直接运到乱坟岗,让这些即将被处死的人自己挖坑,挖好之后,没人送上一颗子弹,然后就地掩埋。
短短三天内,光是死在奉化新军手下的人,就有三百多来,其中至少有一半人,只是他们认为的可疑份子。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就是冷锐对陈伯忠下达的命令。
新港李家,躲避了三天,躲过了数次搜查的唐安蜀等人依然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虽说李松明联系的洋人已经答应他们可以上船,但还需要最后的确定。
而这几天内,柴房内的四人都没有睡好,每次要沉沉入睡,都会被街头的枪声惊醒。
他们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从李松明口中得知,奉化新军进了租界,开始与洋人军队一起逮捕逃窜的叛乱分子。
终于,柴房门再次被李松明打开,安望海立即起身问:“怎么样?”
李松明道:“那边来消息了,今晚你们就可以登船,新港码头,英国人的船,玛丽号,但因为原本是两个人,这次变成四个,所以有些麻烦,其中两人必须藏在货仓之中,没问题吧?”
安望海道:“只要能走,藏在箱子里也没事。”
李松明道:“那好,我就去回复他们了。”
唐安蜀此时起身道:“李老板,麻烦您,我现在要去一趟海警监狱。”
李松明一愣:“这个时候去?”
唐安蜀道:“人命关天,我必须去。”
李松明点头道:“好吧,我手里有证件,出面倒是不怕,这两天已经解除宵禁,人都可以上街了,你跟我来换身衣裳再说,最好穿上西服,免得让人起疑心,还有就说,你是我弟弟。”
唐安蜀跟随李松明换了衣服,稍微梳洗打扮之后就由他领着前往了海警监狱,他必须去见冷锐,至少先捞出来一个人再说。
可唐安蜀没想到的是,他走在新港街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繁华的新港已经变成了硝烟还未散去的战场,四下的墙壁柱头上都有子弹和炸药留下的痕迹,还有不少受雇的百姓正用板车拖着尸体朝着城外走去。
李松明边走边压低声音道:“今天还好点,两天前,就在你刚才看到的地方,杀了好多人,都是从家里直接拖出来的,抓一个杀一个,也不问也不审,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唐安蜀沉默不语,很想闭上眼睛不去看,但他做不到。
也许,从他当初踏入甬城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事已经注定要发生。
来到海警监狱外,唐安蜀直接上前对那名海警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海警会意,拦下李松明之后,单独领着唐安蜀走进了那个巨大的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