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大门已经贴上了海警总局和租界工商会的双重封条,一个月前刚刚上过油漆的大门加上封条显得十分扎眼。
清晨十分,大门前还聚集着张府的下人们,他们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能聚集在一起商量着,然后各奔东西,最终只剩下被唾弃的雪娘。
那些下人离开前,都对雪娘撂下过一两句难听的话,甚至将张辅之落难,张府被查封,名声扫地都归结到了这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雪娘没有反驳,没有为自己申辩,没有哭喊着说自己是被人算计,只是默默地站在那。
她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敢想,每当她去思考自己是如何与张培安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都会立即切断自己的思维,她害怕自己轻而易举就推测出这一切都是知己叶云志所为。
不过,该知道的迟早还是要知道,清晨下人们离开之前,议论着叶云志的身份,叙说着他就是通天王爷安望海,而且是为了蔡千青报仇而来。
那一刻,雪娘释然了,她觉得自己活该,但又觉得自己那么的无奈,因为她不想成为张定锋的棋子,可她没有选择。
安望海出现在张府对面的街头,一身寻常打扮的他看着已经换上粗布衣裳,手拎着布包的雪娘。
他尝试过好几次要上前把那张数额巨大的银票交给她,但他最终还是没迈出那一步,只是挥手叫了一辆人力车,给了钱之后让车夫去将雪娘拉到码头。
人力车拿了钱之后,立即到了雪娘的跟前:“夫人,请上车吧。”
雪娘诧异地看着车夫。
车夫又道:“有位先生付了钱,让我拉您去码头,您还有行李吗?”
雪娘微微摇头,拿着自己的包袱上了人力车。
人力车离开的时候,安望海也坐着另外一辆车跟在雪娘那辆车的后方。
他一直看着雪娘的背影,却什么都没想。
他不敢想,就如同当年他回到顺天府报仇,在看到两位仇人家破人亡之后,他也仅仅只是兴奋了那么小小一会儿,就如同昨晚在海警总局中眼见张辅之死去,眼看着张培安落狱时一样,仅仅只是兴奋了那么一小会儿。
在他走出海警总局之后,他突然间问自己,他到底是在为蔡千青复仇呢?还是仅仅为了获得这短暂的兴奋?
也许是后者,因为昨晚是他来甬城之后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没有被窗外的猫叫惊醒,也没有被风声惊得抓起枕头下的手枪。
两辆人力车一前一后来到新港码头,人力车离开,雪娘却忽地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安望海。
雪娘的眼神那么的空洞,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好像仅仅只是一副躯壳躯壳站在那。
因为这种眼神,安望海终于上前,将银票递给雪娘。
雪娘低头看着银票,问:“这是什么?”
安望海淡淡道:“酬劳。”
雪娘接过银票,并未像安望海设想一样把银票扔给他,或者揉成团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叠好揣了起来。
随后,雪娘直视着安望海的双眼:“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蔡先生复仇,对吗?”
安望海默默点头。
雪娘笑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没得选。”
安望海道:“我知道,就如你当年为了帮助家人,把自己卖到青楼一样,没得选。”
雪娘问:“你是在说反话吗?就像当年我挚爱的男人一样?”
安望海摇头:“不,我没有说反话,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只是你在错误的时间出现了在错误的地点,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利用,当然,我承认,在我知道你和千青接触后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你也因此上了我复仇的名单。”
雪娘问:“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安望海道:“你罪不至死,和张辅之不一样。”
雪娘苦笑道:“我有没有罪,由你来定的?”
安望海道:“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我今天恳求你一件事。”
恳求?雪娘很是诧异地看着安望海,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雪娘问:“什么?”
安望海道:“陪我说说话,然后我送你上船,就此永别。”
雪娘再问:“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