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谷波咬着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强忍着自己不要泪如泉涌,强忍着自己不要拔枪下令救出蔡千青。
强忍着自己不要做这一切,只因为他也有私心。
车队终于行到新港海景总局门口的时候,裘谷波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两个人,站在前方满脸虚伪泪水的就是蔡千青的生父李丞丰,
而站在他背后那个面无表情失去双臂的老头儿无疑就是八臂罗汉胡深。
他想告诉所有人,就算他八臂罗汉一臂都没有,依然可以只手遮天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这是最好的机会!裘谷波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声音。
这个距离,裘谷波完全有把握轻松将一颗子弹送进胡深的额头。
就在裘谷波的手摸向枪套后,囚车中的蔡千青沉声道:“裘捕探,谢谢你的护送,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
数队海警从海警总局中鱼贯而出,就像彩排过无数次一样,很自然就接替了裘谷波的押送护卫队,同时将裘谷波等人的队伍逼向了后方。
而这次海警总局方面的负责人不是别人,就是与裘谷波关系甚好的高德旧。
因为海警总局除了那几个洋人头头之外,其他的探长大多数不是死,就是重伤在床还没痊愈,所以高德旧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高德旧来到囚车面前,站在裘谷波的马前道:“裘捕探。”
裘谷波翻身下马,上前正色道:“高探长,蔡先生是我的朋友。”
高德旧点头道:“我知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好生照顾,绝不怠慢。”
“谢谢。”裘谷波应声道,将囚车的钥匙递给高德旧,“如果有什么事,麻烦您一定告诉我。”
高德旧点头:“一定。”
高德旧上前用钥匙打开那把铸铁锁,伸手将蔡千青从里面搀扶出来。
随后,裘谷波站在那,看着高德旧搀扶着蔡千青朝着李丞丰和胡深走去。
面无表情的胡深终于笑了,那是胜利的笑容。
而虚伪的李丞丰则哭得更厉害了,竟然还哭得抽搐了起来。
蔡千青却依然在笑着,骄傲地笑着,笑看着眼前这一出杀人闹剧。
此时,胡深低声在李丞丰身后道:“用你最独特的方式,跟你儿子打个招呼吧。”
李丞丰听完,无力地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微笑的蔡千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终于,李丞丰朝着蔡千青跪了下去。
这一跪,直接将这出大戏拉向高潮,周围的百姓群情激奋,无数人试图冲破海警的阻拦,要上前打死蔡千青。
“不孝子呀!”
“认罪吧!你这个逆子!”
“老子给儿子下跪!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呀!”
“天理不容呀!老天呀,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这个不孝子吧!”
“杀了他吧!杀了他!”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喊着,不少人也因为这一幕落下了悲愤又毫无价值的眼泪,此时此刻,这些人都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他们谴责的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而此时,李丞丰却用只有蔡千青和高德旧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的同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瞬时间乌云遍布,雷光电闪,百姓的情绪因此又被拉高,因为他们认为老天爷真的因蔡千青的所作所为而怒。
胡深站在那,高昂着头看着已是泪流满面的裘谷波,随后得意一笑,转身走向海警总局。
在这个国度,礼仪道德用得其法,也能出奇制胜。
以孝杀人,完美落幕。
当海警总局那扇大门重重关上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一拧,像是渗满水的海绵一样将暴雨挤了出来。
瞬时间,倾盆暴雨。
那天,很多人哭了。
那天,甬城也哭了。
那天,胡深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