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梦听到这,表情却是沉了下去,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对。”蔡千青小心翼翼地闻着茶香,就好像自己闻得太多,那怡人的茶香就会被嗅觉彻底带走一样。
沈青梦抬手拿起茶杯:“茶好了,先生可以开始了,就当是给我讲个故事。”
蔡千青却摇头,只是品了一口茶,虽然心头酸楚,但花茶依然香甜。
沈青梦又道:“先生,往事和酒不一样,酒会越存越香,然而心头的往事却会越存越酸,酸到你都不愿意再回忆的时候,往事就会真的变成一个故事。”
蔡千青依然不语,只是端起茶杯看向屋外。
沈青梦也看向屋外,看着那些桂花树:“先生如果不介意,我给您讲讲外面那几颗桂花树的故事。”
蔡千青点头应声道:“好。”
“有个小姑娘,小名叫桂花。她没有大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爹娘叫什么名字,也许她爹娘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字,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爹娘给卖掉了,因为家里吃不饱,穿不暖,卖掉桂花还能让其他的兄妹活下去。”沈青梦依然看向屋外,并不知道此时蔡千青正看着自己,“桂花第一次被卖掉的时候,她才5岁,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妈妈给她手里塞了一个生红薯,让她路上吃,她也记得,那天妈妈哭了……”
说到这,沈青梦转过头来,看着蔡千青,那一刻两人四目相交,谁也没有回避目光,内心无比平静的沈青梦并不知道,此时的蔡千青有一半的灵魂已经通过她的双眼飞回到很多年前的夏李乡。
沈青梦又道:“那不是桂花第一次被卖掉,5岁她就当了童养媳,8岁那年又被卖掉了,因为她的公公是个赌徒,就这样,桂花像货物一样被人转手卖了一次又一次,桂花也终于从一个爱哭的女孩儿变成了不管面对任何事,都能满脸微笑的风尘女子。”
蔡千青的双眼依然没有离开沈青梦。
“先生,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吧。”沈青梦看着外面的桂花树,“我告诉过裘捕探,外面的桂花树下埋着我的男人,我曾经的丈夫,但我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裘捕探喜欢我,我在一个喜欢我的男人面前,说起我曾经一度深爱的男人,他肯定会很难受,但我又一直很想找个人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我刚才所说,往事在心中存久了,真的会变成故事。”
蔡千青默默点头。
沈青梦走到门口,倚门而立:“我被人卖到八王院的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大夫说,这种病由心而发,需要心药,我也不懂,总之每日就躺在那,看着窗外等死,一直到他出现,他叫落淮……”
落淮,很奇怪的名字,第一次见面沈青梦就记住了这个名字,他是看病大夫的徒弟,他长得并不英俊,也不擅言辞,每次都那么安静地站在一侧,师父说什么就拿什么,让站就站,让坐就坐,就好像木偶一样。
可是,有一次大夫内急离开之后,站在那的落淮却冲着沈青梦笑了。
沈青梦也笑了,她以为落淮不会笑,她问:“你笑什么?”
落淮道:“我以为漂亮的姑娘都很凶,但是你不是。”
这番话让沈青梦笑出声来了,她捂嘴笑了半天,又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漂亮的姑娘都很凶?”
落淮皱眉,认真地说:“因为她们说话眼睛总是往上看,问十句话,可能会回答你一句,你多问一句,她们就得发火了。”
沈青梦觉得他着实可爱,指了指外面:“你是指外面的那些姑娘吗?”
落淮使劲点头,干脆坐在了床边。
沈青梦本想制止,但也知落淮似乎完全不懂这些,干脆把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那天,沈青梦和落淮聊了很久,直到吃坏肚子的大夫稍微舒坦点,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然后,沈青梦就盼着能够见到落淮,可是她的病却一天天好起来了,落淮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不过在落淮最后来的那天,落淮告诉沈青梦,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人,他是河北人,小时候娘带着自己逃走了,因为爹是个赌徒,不仅输光了家,就连自己的童养媳也输了,可笑的是,自己的童养媳仅仅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
听到这里,正在喝药的沈青梦愣住了,她努力在脑子中回忆着,然后问:“落淮,你家门口是不是有一颗柳树?”
落淮想了想道:“有一棵树,但不是柳树,是槐树,大槐树。”
“对,大槐树。”沈青梦终于想起来了,至少在她的记忆中,除了最初的父母之外,就只有自己当童养媳的那个地方才算得上家。
落淮问:“怎么了?”
沈青梦反问:“你想她吗?”
“谁?”落淮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