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你跟我是盟友了么?”玲珑幽幽的说。
呸!
焚心啐了一口,厉声说:“哪怕我再恨他,也不可能跟你成为盟友,你这辈子休想做我的朋友!”
“那你要怎样?”玲珑淡声问。
焚心狰狞着面容说:“我要怎样?哈哈哈哈,我回来就是来送你一程的,哪怕我死,我也要杀了你,你不配得到我的寒之,他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将他从我身边抢走,哪怕是你也不行!”
“又是一个痴情女子,其实我也是个没用的痴情女子,你知道的,因为痴情,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玲珑的话没说完,就被焚心打断了。
她厉声说:“凤玲珑,你给我住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贱人满嘴胡话,你想框我拖延时间么,可惜了,主人他上岸找你去了,现在船上除了我们,就是那些船工,谁也无法阻止我杀你!”
“对啊,我知道啊,你将我弄到这里来,不过就是想让胡寒之弃船去找我,然后你在这里杀了我,让他再也救不了我么?你成功了,而我现在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还怕我作甚?”玲珑的话语薄凉中带着一丝遗憾。
仿佛,她已经被死神紧紧地攥住脖子一般。
“你想做什么?”焚心终于还是动心了。
玲珑幽幽的说:“我只想让自己死得体面些,你当我是敌人,可我的爱情从来不曾停留在胡寒之身上,我也不曾给他任何期待,即便是死,我也要用我丈夫送我的礼物,体体面面的死,那待他去黄泉寻我的时候,也能循着我的执念找到我!”
“你倒是深情?”焚心似乎有些触动。
玲珑幽幽的说:“谁又不是,你不也一片深情付之东流了么?”
“我是注定的一厢情愿,与你……终究不一样!”焚心说。
玲珑摇头说:“没什么不一样,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秦道非的时候,便有那种惊鸿一瞥,乱我心曲的悸动,我便像飞蛾一般扑了上去,不管不顾,即便他再冷漠再出口伤我,我也不曾退让……”
“可是你盼来了秦道非,而我永远也得不到胡寒之!”焚心的话,平静得如同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死水,亦或者她的心湖早已一潭死水。
“我得到了么?”玲珑幽幽的转头,不顾焚心的剑,就架在她脖子上。
玲珑看着焚心,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得到他,我早年与谭惜音争,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好不容易没人跟我争了,我却变成了他们相争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的安然过一日,这一切都是情爱之过,若我当年不曾遇见秦道非,或许我便成了项王的王妃,此时正在与项王携手抢夺皇帝的江山,而不是被胡寒之算计,落了一身的疾病,到最后却连死在爱人的怀里都成了奢望,而胡寒之他,若不是发疯喜欢上我,现在或许他已经成功的杀了秦道非,变成了逍遥庄跟幽冥堂的主人,黑白两道,手眼通天,所以这一切都是情爱的错。”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在塞外这两年,你明明可以回应他,你明明可以用你的爱情去感化他,让他放弃争夺逍遥庄,那时候若是你们都没有离开大漠,此刻你们也是幸福的,他幸福了,我便幸福,归根到底,还是你一个人毁了无数人的幸福,项王的那些女人,谭惜音,胡寒之,秦道非,还有我,你毁了太多人的幸福,你该死!”
焚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举着长剑便要砍玲珑。
玲珑从发间取下簪子,笑着说:“能不能让我用这个自我了断,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簪子?”焚心似乎知道玲珑的簪子里面一直藏着秘密,有些防备的退开。
玲珑却眷念的捧着簪子,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她柔声说:“这是秦道非用阴沉古木一刀刀给我雕刻的簪子,上面还有他的愿望,这个愿望我无法实现了,我死后,你能不能将这簪子放到岸上,逍遥庄的人看到这个簪子,就会送给秦道非,这,算是我给秦道非的遗言。”
焚心不理。
“要看看么,真的只是一枚簪子而已!”玲珑将簪子递过去。
焚心本能的接住,入眼处便是那句深入骨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多么美好的期盼啊,可是我们都一样,谁也没法得那一人心,更不能白首不相离,凤玲珑,我允许你用这簪子自我了断,在情爱面前,你也苦!”焚心幽幽的看着玲珑。
玲珑接过簪子,温柔的抚摸着秦道非刻下的那一行字,眼泪潸然。
她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对焚心说:“有没有衣衫,我能不能换一件衣服?”
“不能,让你体面的死,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焚心拒绝了玲珑。
不得已,玲珑只好仔细的整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将衣衫整理好,回头笑颜如花的问:“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焚心踟躇了片刻,走过来,帮玲珑整理一缕她始终看不见,却散开的头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玲珑手起刀落,一条细细的血线在焚心的脖子上蔓延,很快血管喷开,焚心灼热的血喷了玲珑一脸,可她却好似看不见,在焚心还有余力之前,挣扎着退开。
“你……你哪里……哪里来的兵器?”焚心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输给凤玲珑了。
玲珑淡淡的看着焚心说:“我丈夫送我的礼物,不仅能让我漂亮,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
说罢,玲珑看也不看焚心一眼,飞快的朝甲板上跑,她一定要赶在胡寒之回来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她刚走出来,便与匆忙赶回来的胡寒之撞在一起。
完了!
玲珑在心里哀嚎,从未有过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将她逼到幽暗的水底,呼吸是痛,不呼吸是死。
“玲珑!”胡寒之扑上来,竟玲珑紧紧的摁在怀里,他语气颤抖的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
玲珑一句话都没说,她唯一的希望被胡寒之阻拦在这方寸之间,如今已然是哀莫大于心死。
见玲珑不说话,胡寒之连忙检查了玲珑的身体,发现血不是她的,这才放心一些。
“玲珑,我以为你逃走了,我以为你被逍遥庄的人劫走了!”胡寒之从未这样害怕过,幼年时被母亲这样变态的虐待,他都不觉得可怕,可一想到玲珑离开了,他便绝望到麻木。
好在,玲珑还在!
“若是,真被他带走,该有多好!”玲珑绝望的闭眼。
胡寒之幽幽的看着玲珑,许久之后才说:“你那晕倒了,是谁带你走的,为何将你留在船上?”
“焚心,你杀她,她没断气,就回来杀我,好笑吧?”玲珑说吧,狠狠的推开胡寒之,纵身便往河里跳。
胡寒之见玲珑要跳河,伸手握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他碰到玲珑肚子的那一瞬间,玲珑疯了一样的,抓掐挠撕扯咬,竟让胡寒之差点没带着她摔下去。
“我不会伤你的孩子,我不会!”胡寒之的保证似乎安抚了玲珑,她停止了挣扎。
胡寒之将玲珑捞回来,忽然疯了一样的掐着玲珑的脖子将她顶在墙上,不由分说的狠狠的,用尽余生所有的力气一般,绝望的亲吻玲珑。
啊!
玲珑惊叫着要避开胡寒之,可他力气太大了,玲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玲珑挣扎,玲珑惶恐,玲珑不安,最后她伸出膝盖一顶,却被胡寒之钳制,他用森然的眼神幽冷的看着玲珑,“想要你肚子里那块肉活下来,就不要反抗我!”
“那我宁愿带着他去死!”玲珑恨恨的甩了胡寒之一耳光。
胡寒之被打得脸侧到一边,他眸色凉凉的看着玲珑,却在玲珑眼里聚集起璀璨的泪光时,首先败下阵来。
“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胡寒之整理了衣衫,又帮玲珑整理了头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带着玲珑离开大船。
“去哪里?”玲珑问。
胡寒之说:“船上我给秦道非准备了礼物,我们不适合再呆在船上了,带你走旱路!”
“胡寒之,你放过他吧,我跟你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你不要伤他!”玲珑知道,秦道非定已经在下游拦截,胡寒之才会这般浮躁。
“他不死,你又如何会同我离开?”胡寒之薄凉的说。
啊啊啊!
玲珑疯了一样的要奔回船上,在她看来,只要自己人在船上,胡寒之就永远不会用空船来害秦道非。
胡寒之单手夹住玲珑,抱着她上岸,他幽幽的说:“若是到最后,我注定得不到你,那不如让你永远恨我,至少这样,我在你心里,也留了一个位置,我就像悬在你心口的匕首,动一下是痛,不动也是痛,反正爱与恨都是痛,那不如就让你看看,他是如何被我毁灭的吧?”
噗!
在胡寒之肆意恶毒的话语中,玲珑狠狠的吐了口鲜血。
然后……她不甘不愿的晕倒在胡寒之怀里。
再醒来的时候,玲珑被胡寒之绑住了手脚,点了哑穴,站在苇草深深的码头对岸,远远的看着有人喊停了大船,然后很多人蜂拥而上。
玲珑的眼泪迷蒙了她的眼,她想看清秦道非在不在其中,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对岸的人。
然后……
然后大船忽然爆炸,热浪袭来时,玲珑闻到了来自黄泉的味道。
“秦道非!”玲珑用嘴型喊了一声,嘴角便延续不断的吐着血,好像她要将心头血一并吐出来,这样方才算解恨。
“主人,逍遥庄上船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来,都被炸死了!”黑衣人回来禀告。
胡寒之幽幽的看着那已经变成火球的大船,一句话都没说,他打横抱起失魂的玲珑,幽幽的说:“我们走吧?”
玲珑远远的看着远处的火球,她连伸手去拥抱一下,触碰一下都不行。
马车上,胡寒之解开玲珑的穴道,玲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若秦道非化成灰烬,我也要你永世不得轮回!”
“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人,我从未想过轮回,难道你还期待么?”胡寒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玲珑垂眸,再也无话。
之后的两天,各地纷纷传言,说逍遥庄的秦庄主再逐鹿之东,被炸死在一艘大船上,官府奉皇命缉拿一个叫胡寒之的青年男子,慕容世家与方家发出江湖追杀令,要杀这个叫胡寒之的男子,逍遥庄倾巢而出,全都要杀这个叫胡寒之的男子。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玲珑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冷静。
她一句话都不说,就乖乖的跟着胡寒之,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再也不闹。
这日,胡寒之带着玲珑在一处山村落脚,他问玲珑:“喜欢这里么?”
玲珑点头,轻轻的抚摸着肚子,淡声说:“我要吃鱼,听说多吃鱼,孩子会比较聪明,他可不能比他爹差!”
“好,你为他留一丝骨血,留一生给我,我们交换!”胡寒之与玲珑化妆成普通的农民夫妻,藏匿在山村最偏远的地方,安稳度日”
时间一转眼过了半个月。
这日清晨,胡寒之带着玲珑到河边买鱼,玲珑见一个口眼歪斜的男子守着一筐子螃蟹无人问津,便走过去,要买这人的螃蟹。
胡寒之见状,柔声说:“你怀着孩子,不能吃蟹!”
“我知道吃不了,可不止为何,我就想买,看着我也觉得好,你不知道,秦道非以前多害怕螃蟹,他这样厉害的人物,居然害怕螃蟹,难怪他最后也落在我手里,一不小心还死在我手里了,你看我,像不像这螃蟹?”
这是玲珑这段日子以来,唯一一次提起秦道非的名字。
她的眼泪打在螃蟹背上,那螃蟹跟受了刺激一样,扬起大钳子就咬了玲珑一口,玲珑的手背上,瞬间就豁了一条口子。
那男子吓着了,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抓着玲珑的手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通,玲珑却一句都听不懂。
胡寒之被两人的动静吸引,朝这边走过来,那男子似乎很害怕胡寒之,吓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玲珑冷冷的看着他说:“我没事,你帮我挑些大螃蟹吧,我要做醉蟹!”
胡寒之愣了一下,他深深的看了那口眼歪斜的男子一眼,一句话没说,便蹲下去挑螃蟹去了。
彼时,玲珑悄然打开手心,却见手心上有一个字,忍!
玲珑若无其事的走过来,在那人的另外一个框子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两条肥美的鱼,然后将鱼腥味蹭在那人放在一旁的巾帕上。
“蒸鱼吃吧!”她说。
胡寒之选好了螃蟹,走过来拉着玲珑的手说:“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他说要看玲珑的伤,可一来便打开的玲珑的手掌心,一只不成,又看了第二只,却什么都没发现。
“要不要我将衣服全脱下来,让你检查一下?”玲珑薄凉的说。
胡寒之愣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声说:“我们回去吧,日头上来了!”
玲珑跟胡寒之回到家,她便闷头做事。
胡寒之走过来抢过玲珑手里的菜刀,柔声说:“我来吧?”
“我来,当年我第一次做菜给秦道非吃,害他拉了三天肚子,如今我做出来的菜说不上好吃,可再也毒不死人了,而他却吃不上了!”玲珑将菜刀抢回来,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跟秦道非的往事。
胡寒之表现得很淡然,他听着玲珑说秦道非的过去,竟再也生不出一丝羡慕,秦道非得了玲珑全部的爱,他却得了玲珑整个人。
势均力敌,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之后,两人吃完了饭,玲珑便去腌制醉蟹。
胡寒之看了那些生龙活虎的螃蟹一眼,淡声说:“我们走吧?”
“不走,我喜欢这里!”玲珑说。
胡寒之却不由分说,“走吧,在逍遥庄那些余孽没赶上来之前,在我还没下定决心大开杀戒之前!”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玲珑冷笑,“秦道非都没了,逍遥庄谁还会管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