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滕玉意道:“我想把这楼盘下来。”
蔺承佑丝毫不奇怪,拍拍手起了身:“行,都依你,明日我就让人问价,就不知道你买下来做什么,做妓馆?”
说完这话,故意打量妻子:“不大合适吧滕玉意……”
滕玉意瞪他一眼:“谁说我做妓馆老板了?盘下就不能做别的么,依我,这地方做香料铺就很好。”
说着冲四周指指点点:“上头一层可以做招待贵宾的包间,顶上那层可以做库房,难得格局都是现成的,稍稍修葺修葺就成,此地从来不乏达官贵人,名妓粉头之类的也,我这铺子专门依着各人的喜好做些独有的调香,尽可以卖得贵些。还有,这次你别出钱,我拿我自己的体己盘下这铺子,横竖我自负盈亏。”
蔺承佑听妻子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也认真起来,心知她半已经打定主意,便笑着说:“不让我出钱,我帮着出出力总成吧?你素来爱调香,做香料铺倒是比做别的容易上手些,就是我们后日就启程去濮阳了,盘下来也得找人帮你打点才行——”
略一思索:“这事交给我,我帮你物色几个靠谱的掌柜和管事。”
滕玉意笑眯眯点头:“都依你。对了,还记得卷儿梨和抱珠吗?程伯说她们在附近开一家胡饼铺,只因无依无靠,平日没少受人欺负,我打算她们找来,往后就让她们在我的铺子里谋生,平康坊这艰难谋生的妓人很,我寻思我这铺子往后只招女伙计也不错。”
蔺承佑回头看她:“何止平康坊,长安城别处也有不少难以维持生计的妇人。你这香料铺若是做得大,不妨多收容些可怜妇人,前人有 ‘为天下寒士谋广厦’,后有滕玉意的‘为天下孤寡妇人谋居所’,听上去岂不壮哉?况且这也是积德之举。”
滕玉意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蔺承佑处处想着为她积攒功德,细一想,这番安排也算扶危济困,便高兴地说:“干脆用我阿娘的名义兴办这香料铺,无论赚赚少,都拿来贴补这些贫苦女子,若真能因此攒下功德,全记到我阿娘头上才好。”
夫妻俩边商量边转悠,不知不觉到了后院,路过那座废弃的小佛堂时,两人并肩钻了进去,梁上结满了蛛网,地上满是灰尘,滕玉意找到那时彭玉桂施邪术时留下的残印,蹲下来指给蔺承佑,两人再度感叹一回。
从佛堂出来,抬头就看到了花园里的那株槐树。
滕玉意步伐一缓,那回她因为喝火玉灵根汤不得已在树下练功,蔺承佑却躺在树上笑话她,想到此处,她转头觑眼蔺承佑。蔺承佑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拉着妻子朝外走:“这园子疏于打理没什么好逛的,时辰不早了,该去西市。
“哎哎,一。”滕玉意松开他,回身走到槐树前纵身一跃,轻飘飘跃到了树梢上。
找到一处粗壮的树桠坐下,她笑吟吟冲蔺承佑招手:“你也上来。”
蔺承佑立在树下仰头,滕玉意坐在枝桠上晃动双腿,这些日子妻子勤学苦练,功夫可谓日进千里,这样透过树枝向上,只能看到妻子的银红缭绫裙的一角,春风间或拂动她的裙摆,露出裙下一双朱红芍药绣线鞋。
蔺承佑心里像被什么挠一下,说不出的酥痒,一撩衣袍,提气就向上飞纵,怎知刚掠到一半,上头猛地袭来两股热风,蔺承佑偏头一躲,一眼认出是妻子那枚玛瑙香球里释出的两只大蝴蝶,心知妻子故意使坏,迅即在半空中回身一翻,改而抱着树干掠向后方。
他正要出其不意纵到滕玉意的身后,岂料那两条隐影玉虫翅却又从斜刺里冲出,再次挡住他的去势。
任蔺承佑机变过人,也没法在半空中借力抵挡两次,只得松开树干,仰天向树下落去。
却听到妻子在树梢吃吃轻笑。
蔺承佑在树下站稳脚跟,回头往上,除了滕玉意,还有谁能想到这法子捉弄他。
“诚心捉弄我?”
滕玉意笑道:“我可没拦着你,你倒是上来。”
蔺承佑望望两边,踏上树干,如同轻猿一样向上直窜。
隐影玉虫翅再次拦上来,蔺承佑不躲不避,扬手挥出一肉脯,两只灵虫闻见肉香,果然愣了一下。
滕玉意心知不妙,急声说:“喂,别分神!他狡猾得很!”
蔺承佑却早已趁这当口绕过树干,隐影玉虫翅待再追,也已经迟。
滕玉意傻眼了,蔺承佑翩然踏上树梢,撩袍坐到妻子身边。
滕玉意不得已将玉虫翅召回香囊,一个劲地摇头叹气:“馋货,馋货,叫你们不长记性。他知道你们最馋俊奴的零嘴,故意拿这个诱你们上当。”
说话间瞟眼蔺承佑,趁他不注意朝树下跳。
蔺承佑眼疾手快,一滕玉意拽回:“刚捉弄完我,这就要跑?”
滕玉意跌坐到蔺承佑身边,学他当初捉弄人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欸,王某就捉弄你,你待如何?”
蔺承佑捉住妻子的手腕她到自己的面前,一瞬不瞬打量她。
滕玉意眨了眨眼,蔺承佑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索性闭上眼睛,嘟起鲜若樱桃的红唇,他亲吻自己。
结果失算,半晌也没等到蔺承佑有下一步的举动,滕玉意睁开眼,就看到蔺承佑笑着打量自己。
滕玉意又羞又恼,忿忿推开他,蔺承佑却揽住妻子的腰肢,倾身吻住她。
滕玉意张口就咬,蔺承佑任她咬,好不容易她松了口,低声说:“你恼什么?”
“恼你。”
蔺承佑无声一笑:“我还没恼你呢,你倒恼起我来了。”
“我有什么好让你恼的?”
“生这么好看做什么?我都瞧不过来了。”
滕玉意啧了一声:“你得罪我,这些甜言蜜语对我早就不管用了。”
说话间捧着蔺承佑的脸重重补咬一口,蔺承佑唇齿一用力,顺势也回咬她的唇瓣,倒是舍不得发狠,挑衅的意味却很浓,滕玉意肆意轻咬,心里像吃蜜糖似的。两个人的笑,似能传到彼此的心房。枝头春意盎然,树梢上原本有几只黄鹂蹦来蹦去,被这份流淌的炽热情所染,扑棱扑棱一忽儿全飞走了。
不知过久,两人才从树上下来,蔺承佑回头看滕玉意发鬓上落满花瓣,便固住她的肩膀,耐着性子帮她整理,这边摘完,滕玉意又踮脚帮蔺承佑摘花瓣,闹了好一会才摘净。
滕玉意抬头天色,杏眼含嗔:“你瞧瞧,你瞧瞧,这都多晚。都怪你,再不去西市可就关门了。”
“是是,都怪我——”蔺承佑拉长声调,“那还不快走?”
到了门外,蔺承佑对门口的不良人笑道:“帮我跟刘里正说一声,这栋彩凤楼我们盘下。”
撂下这话,拉着滕玉意上车。
路上滕玉意摆弄着腰间的香囊,无不懊恼地说:“我这两只隐影玉虫翅法力是不错,就是太馋嘴了,随便一点肉脯就能扰乱它们的心神,来遇到邪魔外道时,还不知会如何。”
“急什么?”蔺承佑说,“对这灵虫而言,贪嘴本是天性,锁魂豸刚到我身边时也这样,细论起来你才驯养它们半个月,训诫几回,总会知道轻重的。有你这样的主人,它们差不。”
滕玉意稍稍放心。
到了西市,滕玉意只顾在酒肆和渔筌铺之类的货肆转悠,蔺承佑提醒妻子:“不必买太酒食,宽奴他们备不少,缘觉方丈和岳丈想必也没少准备干粮。”
滕玉意却说:“路上大半时日都在船上,只吃干粮闷得慌,不如捕些鱼上来烤着吃,保证既鲜美又能解闷。”
蔺承佑甚觉有理,指指货架上的红泥炉子和筌具,对主家说:“这些都拿下来吧。”
买完渔具,滕玉意豪情万丈地说:“到了船上,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烤鱼的手艺。”
蔺承佑抚抚下巴:“那我就给你打打下手、热热酒什么的吧。”
又拉着滕玉意到另一间货肆买鱼饵,七七八八买一堆,这才兴兴去买酒。
路过一间笔墨斋时,却听到有人唤道:“阿玉。”
滕玉意转头,却是郑霜银和邓唯礼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