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咬出血的令狐愚开口道:“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李丰笑罢,说道:“心怀叵测的奸臣,人人得而诛之!我先走,尔等一个个也逃不掉!世间有忠奸黑白,自有人收拾尔等。”
令狐愚冷冷道:“将士们在外征战,卫将军等殚精竭虑拱卫都城,陛下、殿下都曾说过,幸有肱骨之臣维持大局,天下方不至大乱。何奸之有?
反倒是尔等,暗藏利刃于君前,竟在殿堂之上、当众图谋朝廷大臣,是何居心?不顾国家安危,趁敌国用兵之时,在朝中挑起祸乱,比敌国更可恶,其心可诛!”
事到如今,胜负已定。还跟李丰讲什么理?众目睽睽之下,什么理也不用讲,不言自明!
而且讲道理的话,有一个漏洞。如果皇帝认为秦亮是奸贼,那么从法理上是说得通的,如果皇帝为李丰等辩解,那就尴尬了。
好在曹芳一声不吭,似乎被场面吓到了。毕竟曹芳才十四五岁,大多人这个年纪、豁不出去性命是正常反应。
不过与李丰当廷讲理,确实没什么用。
秦亮便开口道:“相干人等,一律押送到廷尉审问,把参与的人、幕后的人全都查出来!”
侍卫将士抱拳道:“喏。”
两个甲士过去按住了李丰的膀子,李丰却忽然猛地一甩,“哼”了一声道:“我自己走!”
他从秦亮身边走过时,忽然转过头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直视着秦亮的脸。秦亮瞟了他一眼,也转头看着他。
虽然秦亮与李丰的交情不深,但在东堂、尚书省也经常见面,算是个熟人。之前的礼仪客气,早已不复存在,却莫名生出了相互的憎恨。
“哈哈哈!”李丰忽然又大笑了一声,但没再说话。他在甲士的押解下,靠近大殿门口,再次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大笑。
南边许允要被押走,这时他也大声说道:“可惜阿,有心杀贼,功败垂成!诸位公卿,真义士,便都应拿起剑,杀权臣、保社稷!”
他接着向上位俯拜,稽首四次,什么都没说,起身便向外阔步而行。
秦亮当然不认许允的说法,即便按照儒家古礼,也有正义复仇。臣子如果没有过错,君主滥杀,臣子也可以反抗干掉君主!何况大家都是臣子。
他回顾左右,冷冷道:“究竟是谁不守规矩,诸公有目共睹。堂皇朝堂之上,看谁不顺眼就能怀藏利刃以杀之?还要廷尉做什么,还要律令做甚?”
廷尉陈本道:“卫将军此事没有过错,不过是奸贼巧舌强辩罢了。君子只观行、不论心,李丰等人有罪行。”顿时许多大臣们都纷纷附和。
那几个罪人被押走之后,朝廷上终于缓和了一些,空气中也笼罩着人们说话的声音。
就在这时,郭太后的声音道:“今日朝廷不幸,不必再廷议了,退朝罢。卫将军、领军将军、傅司马等,回家好生养伤。”
郭太后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听到她充满克制的关切之语,秦亮也仿佛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刚才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郭太后最先定性李丰许允是奸贼!她确实是值得信任之人。
秦亮等人先后向垂帘揖拜,谢郭太后恩。接着众臣也重新站好了位置,向皇帝和太后俯拜告退。
趁皇帝还没说出话来,今日早点散伙、应是明智之举。
秦亮走出了东堂大门,在陈安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傅嘏也出来了。众人在台阶上下相互揖拜道别。
天空灰蒙蒙的、大雪纷飞,今天的能见度比较低,远处的东殿门也看不太清楚、阙楼只是依稀可见。一开始秦亮下意识想到的、便是那道门,直到现在,它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中。
先前喊出秦亮是奸贼的宦官,乃黄门监苏铄。此人是皇帝身边的宦官,他一个阉人、不可能如此矫诏。秦亮回过神来寻思,今日喊出那句话的人、可能本应是皇帝曹芳!
秦亮走在雪中,脸色已是阴晴不定。
他沉默了一会,转头问道:“兰石伤势如何?”
傅嘏道:“死不了。将军中剑无碍?”
秦亮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拉开两层袍服,露出了一点衣襟里面的锁子甲。几个人顿时相视一笑。
快过年了,秦亮今天就没打算再去管尚书省的事,早上说好了要回家吃午饭。